梁恪牽着她朝前走,沿着環山路往上,走在所有人前面,倆人漸漸脫離了隊伍。
離隊伍遠了,梁恪沒在繼續摟她,可牽她的那隻手一直沒松.倆人手心都汗津津的,也不知道是誰浸濕了誰。梁恪心裡不痛快,步子邁很大,本來個就高,腿長,安然幾乎是被他拖着走的,現在摟着她的那隻手放下,安然就有點跟不上。
安然想喊他慢點走。可心裡畢竟還虛着,沒敢說話。
那些梁恪沒琢磨透的被吳辰宇氣沒了,腦子一騰出地兒來,那些隐在心裡,被嘈雜事兒遮蓋的之前不那麼顯眼的小情緒就顯得尤其清晰。
吳辰宇罵安然他心疼,高興看安然的時間超過了尋常人的社交禮貌他不高興,不一般黏在他身邊那麼長時間,安然明明看見了還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和人逗貧,他就更不高興。
這些小情緒是嶄新的,以前從沒有過的。嶄新的小情緒看着不起眼,可明顯不受控制,一股腦的湧出來後勁兒還挺足。堆在胸口讓人煩躁,悶得他太陽穴直突突。
梁恪平時挺柔軟的人,那是教養好,并不代表他沒脾氣。骨子裡倔勁兒一上來也挺擰。安然不知道,是因為倆人還沒處到那份兒上。而且梁恪對她也不犯擰,女孩子麼,得讓着。
眼下明顯梁恪讓不了了,情緒上頭,都顯臉上了。
梁恪突然就停了,停的毫無征兆。也不能說毫無征兆,隻對安然來說是這樣的。
安然一直追着走的,步子邁的急。他這猛地一停,安然根本收不住,鼻子直挺挺的撞人肩胛骨上了。
精瘦的男生,連肉都是硬的,更别說還是一點肉沒的肩胛骨。給安然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咋的啦”磕流淚了還沒忘仰着頭關心人家。灤縣山村話都出來了。
梁恪低頭看她,樣子要多兇有多兇,還帶點莫名的小委屈。有情緒沒邏輯的話都到嘴邊了,一低頭瞅安然這狼狽樣兒,話在嘴裡打了個旋兒,又生給咽回去了。
安然追他追的急,帽子沒遮住的劉海和鬓角處的頭發濕哒哒的,打绺了都。一雙同樣濕乎乎大眼睛正瞧着他,鼻子還時不時的吸溜兩下。
哎,梁恪擡頭歎好大一口氣。到底沒忍心。
“哭什麼呢”梁恪擡手替她抹了眼淚。
那麼多不痛快呢,不可能歎口氣就給歎沒。在不忍心,梁恪抹眼淚的動作還是有點重,安然被他動作推的直仰脖。
“沒哭,鼻子酸的”安然摸摸鼻子,又吸溜。
“走那麼快幹嗎,還不看路”梁恪語氣有點兇。
頭回見梁恪兇,安然看着他倒也沒躲,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眨眨眼睛,沒說話。心想,咋還不講理了,走得快不是你拉的。
“看着我幹嗎,屈着你了。”梁恪繼續說,擡手又在人臉上胡噜一把,語氣還是兇。
“沒...沒屈着”老這麼兇,安然就不看他了。低頭用手背蹭蹭臉,汗流的癢癢。
梁恪有模有樣的兇人,安然倒乖順,低頭受着不跟他犟。
安然看着委屈,其實心裡啥事沒有。本來就覺得自己理虧,被人吼一頓也算舒服點。
倆人倆心思,各有各的計較,互相不搭着。一個理不明白覺得委屈想發火。一個自以為明白就什麼錯都接。陰差陽錯最後生給連上了也是不容易。
自覺委屈的人兇兩句就沒那麼委屈了。
本來麼,這通火發的就莫名其妙,典型的有情緒沒底氣。人又沒真幹什麼。你自己不理人,還不興别人理。挺漂亮的小姑娘,領出來往人堆兒一放,自己不守着還怪别人惦記。怪的着誰。
“怎麼剪頭發了”梁恪語氣明顯軟了。
他倆停這地兒背陰,路旁有好幾顆老樹擋着,太陽照不透。梁恪說這話就給安然帽子摘了,拿手裡扇着玩。
悶這一頭汗,跟水澆了似的。
來之前吹挺順的頭發,一出汗,帽子再一壓,這會兒全順頭皮貼。整一個假小子。當然,假小子也是漂亮的,是位漂亮的假小子。
安然明顯不知道,就覺得帽子把頭發壓醜了。梁恪問也不擡頭,垂着眼睛磋磨衣服邊兒玩。
“就想剪,洗着方便”
安然沒什麼表情,說話帶着淺淺的鼻音,低着頭,手指頭纏在衣服邊裡,過往路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受了多大委屈。
受了委屈也不吭聲,小姑娘挺倔,腰闆挺直溜溜的。
梁恪聽她這句就想剪想到那天的就想來。再看她這明顯不服氣的架勢,沉默的挑了挑眉。
誰都有就想幹的事兒,明知不能做就要去做。任性妄為,年輕人的通病。而且,明理的大人也常這麼教,想做什麼就去做,别顧及這顧忌那的。挺正常的事兒。
可就是這麼正常的事兒搭在安然身上就不正常。有人縱着才能就想。安然就不是能任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