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謝離因見八顆明珠已落下四顆，說出他心中的名姓。“衛鴻！”

然而明珠未停，一顆一顆打在對應的方位。純金咒文已經升到腿間，割破衣襟。謝離因急中生智，大喊：“難道你連我們的孩子也不顧了麼！”

仙君神色不改，但咒文一抖，剛觸及謝離因腰間就消散了。衛鴻震驚失語，掃過謝離因平坦的腹部，又掃過他的喉結。

在修真界，女修可服用孕靈丹助孕，但對男修無效。他知道有讓男子懷孕的辦法。懷孕的一方或是以功法改變身體，使腹部隆起，呈現出假孕的模樣；或是吞食滴過雙方精血的子母果，在腹中養一團混沌靈氣，待十月後便能吸收，也算對修行有所裨益。

但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能讓男修生出胎兒。因此，那隻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閨房之趣。

就在這微妙的一息間，謝離因捧着肚子，拖着一身破布向他走來，目光浸滿幽怨。“為什麼不摸摸我們的孩子。衛鴻，你在害怕什麼？”

謝離因輕笑道：“你從前就是這樣。每次來見我，都變作不同模樣、不同名姓的人。一邊強迫我做那些事，一邊讓我猜你是誰。”他撫着肚子的手顫抖極了，“我、我都不知道哪個才是你的真名！”

“我現在明白了，這就是你的主意。等我含冤而死那日，過奈何橋也尋不了你的仇！你忍心捅穿這團血肉嗎？它也是你的骨肉啊。”

衛鴻忍無可忍。“謝離因，你還在撒謊！”

謝離因已捏上他的手，極輕快地說道：“你真要殺我？你不想斬緣成仙了？”衛鴻還沒反應過來，他又換作一幅悲痛欲絕的面容，“衛鴻，你不想聽到我們的孩子喚你爹爹麼？”

衛鴻腦中混亂極了，尤其是瞧見他的豔麗面容，真像碰了鬼。謝離因先發制人，體内運轉魔氣鎖定自己的脈門關竅，輕輕笑道：“我若是死了，紅線就斬不了了。你不妨猜猜，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魔氣更快？”

李滄瀾崩潰堕魔的慘狀在衛鴻眼前一閃而過。衛鴻皺眉道：“你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并非想對仙君不利。”謝離因聲音輕快，“隻是想讨個名分，那你肯不肯呢？”

“隻是...這樣？”

就為了一個孩子他爹的名分？衛鴻忽然覺得自己還是閱曆不夠，區區三百六十年，不足以讓他識盡人心。尤其是謝離因心中全是鬼鬼繞繞的心眼子，他根本不明白謝離因想做什麼。

衛鴻疑心自己仍在經曆地火的焚熬。他後退一步，正好撞在床上。謝離因引動魔力模拟胎動，然後将腰腹壓在他手掌中，果不其然便看見衛鴻眼中閃過一抹慌亂。

呵，還挺單純的。謝離因想。不知為何衛鴻看着他好像看見一頭吃心挖腸的魔物，不，可能還要更可怖些，因為衛鴻的臉一絲血色也不剩。

謝離因掐着聲音，含羞帶怯道：“衛郎，你聽，我們的孩子在動呢。”

衛鴻：“定身印。”

謝離因周身一滞，連體内的魔氣也堵成石塊，再也轉不了一點。衛鴻推開他起身，道：“這下你便不能尋死了。”

謝離因直挺挺倒下，下巴壓在藤床上，連眉毛也動不了。他維持着那副表情，慢吞吞又吐出一句：“你定住我，是又想與我做那些事了麼？我記得有一回，你将我偷偷帶進師門。與我如此這般、剛做了一半就有事外出，于是便将我定在弟子房中，等到後半夜才匆匆而回。嗚......你還問我是什麼感覺。我要是說不出來，你就要讓我再定上一夜。”

衛鴻想起自己那間素來清淨的弟子房。房内隻擺了一張石床，還有一個小書架。石床很硬，所以他更喜歡在蒲團上打坐，看着角落養的靈芝草發呆。

在謝離因繪聲繪色的叙述下，一些場景便自然而然浮現在衛鴻腦中。窗戶應該掩得嚴實，卻仍遮擋不住月光的滲透，沒有落到石床，反而落到了一個靜躺的身軀上，照出他肌膚的白，以及垂落到地的一根紅線。

就像現在這樣。

衛鴻閉目誦念清心訣。靈力遊遍全身，撲滅熱意。

紅線能結，自然也可以斷。衛鴻想起他曾聽說過斷緣的方法。隻是他不修無情道，不曾接觸過結緣斷緣之事。不過眼下他還有一個人能問，而這個人就在他袖間令旗中。

衛鴻指尖輕點符玉，一道青光閃過，他已置身于芥子空間中。

他捏着令旗抖落一團黑霧，黑霧落地後凝成一個人，正是李滄瀾。他還維持着被收入旗前的姿勢和表情。一見到衛鴻，便大聲叫罵，表情怨毒憤怒。

在這種狀态下顯然難以正常建立對話，而衛鴻的努力也以失敗告終。于是衛鴻隻好又一招手，将瞪眉皺眼的李滄瀾原模原樣地卷了回去。

他從空間踏出時，夕陽已經從怡然居的檐頭落下，換成初升的月。衛鴻散去腦内不由自主浮出的聯想，對仍倒在床上的魔修道：“明日我便将你帶回師門。”

青雲山不修無情道，不過師門長輩應該也對斷緣了解一些。此番将謝離因帶去青雲山，衛鴻還想着另外一個主意。

幾乎每一個稍有規模的修仙宗門都會設有問心台，讓弟子定時入内，堪破魔障。因此一個人在問心台内看到的幻象，必然是源于真實心聲，作不得假。

衛鴻打算攜謝離因共入問心台。他終究難以确信謝離因的一面之詞。正好，問心台是為弟子修煉所設，不會傷害入陣之人。如果真如謝離因所說，他與自己曾結愛侶。那問心台必定能看見相關記憶。

但若是沒有。

衛鴻眼神一凜，看得謝離因心中發毛。定身印已解，衛鴻并未對他掉以輕心。

不過嘛。

謝離因默默計算着時辰。他奉上的那杯茶，靈力無法探得任何波動。因為他加的是凡間的藥。

蒙汗藥。

而且是特制般，由他親手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