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時間推移,宋霁隻覺體内燥熱更盛,五髒六腑都同着火一般,燒得他視線漸漸模糊。
薛珍珠仍是背對着他的狀态,所以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繼續自說自話。
“宋大人,你可知道我們身處何地?”她企圖通過說話來驅散自己心裡的恐懼。
久久不見回音,她忍不住回頭看去,隻見面色通紅的宋霁躺倒在地。
嘴唇幹裂,眼睛緊閉,眉睫微顫,一副極痛苦的樣子。
薛珍珠見他昏迷過去,顧不上男女有别,爬到他身邊伸手摸上他的額頭。“好燙呀,這樣下去會不會燒成癡兒。”
現在他們可以說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蚱,她得想辦法幫他退熱。
她想起自己發熱,木槿是用冷帕敷額頭。
現在冷帕是沒有,幸而她帶了幾塊手帕,拿這些去洞外的河邊用水沾濕效果應該差不多。
想着她就行動起來,拿着手帕走到洞口,看到外面蒙蒙亮的天色,心裡仍是懼怕。
可她回頭看向陷入昏迷的宋霁,鼓起勇氣拼命跑到河邊。
所幸,山洞離河邊不算遠。
薛珍珠跑到河邊迅速沾濕手帕,周邊太過靜寂,越是這樣越讓人心生惶恐。
尤其是不遠處的密林,讓她感覺暗中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自己。
強忍恐懼感,薛珍珠微微擰幹手帕就飛速跑回山洞。
她将濕帕搭在宋霁的額頭上,又用另一塊濕帕擦拭他的脖頸間出汗厲害的地方。
隻不過宋霁發熱太過嚴重,濕帕沒搭一會就失去涼氣。
她不得不再次跑去河邊,淘濕手帕。
再回到山洞搭到他的額頭上,這樣來來回回,薛珍珠哪裡有過這般激烈的運動,沒幾趟就累得跌坐在地。
趁此期間,她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度多少降了點。
當她放下心想歇一歇時就聽躺在地上的宋霁呓語道:“水..水...”
薛珍珠不可思議地看向他,身體上的酸痛讓她忍不住怒道:“你不要太過分,本郡主可不是你的丫鬟,想喝水自己去河邊!”
她當然知道對方現在不可能去河邊,洩憤般說完後想狠下心遠離他,就當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可她冷靜下來,看着不省人事的宋霁又心軟,“算了算了,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安安肯定會傷心。本郡主好事做到底,你回去之後可得給我寫篇贊文!”
薛珍珠任勞任怨地離開山洞來到河邊,現在天色比之前亮了些,林子裡飛出不少不知名的鳥。鳥鳴聲多少帶來些生機,讓周邊環境沒有先前那麼瘆人。
她手邊沒有可以盛放河水的工具,于是用河水将手帕浸濕,隻不過這次她不再擰幹,直接将潮濕的手帕帶回去。
回到山洞後跪坐在宋霁頭旁邊,将濕手帕懸在他的唇上,慢慢地擰起手帕讓水滴落至他的唇上。
宋霁也感受到清涼的水滴落,安靜下來默默地咽下河水。
沒一會便絞幹一塊濕手帕,喝了水後他的嘴唇看起來比先前滋潤些。
薛珍珠順勢将絞幹的手帕同他額上已經不涼爽的手帕換下,這次她安心地坐下休息。
洞外天色接近大亮,她沒有心情再次入睡。
她便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沒一搭地向火堆裡添樹枝,心裡想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思來想去都想不出個好主意,扭頭看了眼宋霁,他的面色比之前好多了,兩頰不再像之前那樣紅得吓人。
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擔心會不會是臉不紅,人還在發燒。便上前拿開手帕,想摸摸他的額頭。
指尖将将觸碰到他的額頭時,宋霁忽然擡起手扣住她的手腕。
“娘親,别走。”他喃喃道。薛珍珠手腕纖細,因此他輕易地牢牢掌握住。
薛珍珠被他的動作吓一跳,皺着眉想掙開他的手,可用上吃奶的力氣也未能掙脫分毫。
“這小書生看着瘦弱,力氣還挺大的。”她說着又使勁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掙紮無果。
此刻,宋霁如同陷入夢魇般,表情痛苦,不停地在呢喃些什麼。
薛珍珠被他的樣子吓得心慌以為他是中邪,想起話本裡那些驅邪的辦法,下意識地擡手給了他一巴掌,力氣不小發出一聲脆響,本以為這一巴掌能扇醒他。
沒想到他卻因此在夢魇裡越陷越深,握住她手腕的力氣也越來越大。
見硬的不行隻能來軟的,薛珍珠心中糾結一陣,看了看昏迷不醒仍舊喃喃喚娘親臉上有着巴掌印的宋霁下了決心。“算了,我就當你是宋祁安吧,反正你也不會記得。”
她不甘願地俯下身子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撫摸他的發頂,語氣故作輕柔哄道:“乖寶寶,娘親就在這裡,不怕不怕,睡醒就好了。”
這招果然奏效,随着她的安撫,宋霁緊皺的眉間漸漸放松,氣息平穩,連帶着手上的力氣也随之變小。薛珍珠順勢抽出自己的手腕,趕緊遠離他。
“爹爹說得對,果真文人都不是好東西,昏迷都知道用沒受傷的手掐我。”薛珍珠嘟嘟囔囔道,自己揉着被握紅的手腕。
宋霁這一夜隻覺自己仿若一葉扁舟,随着身體溫度的變化在沸水中上下起伏,甚至臉都被河水拍了一掌。
混沌中他好像感受到有一隻手輕撫自己的發頂,将他從那片動蕩的水中拉出來。
宋霁意識稍稍回複,以為是宋一尋來,微微睜眼看去,目之所及隻有薛珍珠的背影。
他嘗試開口,卻發現嗓子異常得幹啞,火辣辣的灼燒感,讓他隻能勉強發出幾聲氣音。
但這也足夠薛珍珠發現他醒來。
“你終于醒了。”宋霁看着薛珍珠走到自己身旁蹲下,用手指指了指喉嚨搖頭表示暫時發不了聲音,她了然道:“你現在說不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