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安誦對他甲方的認知根深蒂固,但作為戀人,或者是協議戀人,他們之間應該有更親密一點的稱呼。
“我叫蒲雲深,”他認真地說,不厭其煩地告訴對方,“你也可以叫我阿朗。”
阿朗。
安誦擡眸望了一眼他。
某根神經仿佛被撬了一下,大腦一痛。
安誦忽而伸手勾了下他的脖子,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蒲雲深低下眸看他绮麗的臉,他的臉微微紅着,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蒲雲深一笑:“安安。”
小聲叫着他的名:“我以後就叫你安安。”
懷裡的男生似乎低頭在看什麼東西,粉潤的唇微微蠕動了下,并沒有理會他,好半晌才在喉間“嗯”了一聲。
蒲雲深喜歡得不行,低頭聞他的味道,将他的身體更多地抱進懷裡,就在此時,懷裡一空,安誦起身了,他按了按額角,好似從一場荒唐的夢中醒來,有點荒謬,也有點好笑。
很快他收束住自己的表情,笑道:“随便叫什麼,都一樣,總之是合約戀人,你需要我假扮情侶的時候不露餡就行。”
蒲雲深不動聲色:“好。”
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
剛才的桉樹好乖。
*
安家。
别墅外,年邁的阿丞在侍弄着玫瑰花,安誦少爺在家的時候,這些活兒都是他親自幹,可少爺已經十天沒回家了。
阿丞是安誦從姥姥那邊帶回來的仆從,瞎了一隻眼,被安嶼威說了很多回,仍然習慣性地喊人少爺。
“嘩啦”一聲,一隻磚頭一樣厚的日記本,從喻辭卧室的陽台上掉下來。
沒過片刻,僅穿着一條大褲衩子的喻辭就赤腳跑下了樓題,眼球凸出,把日記本抱在了懷裡。
他眼睛睜得很大,像是剛從一個噩夢中蘇醒,不像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倒像是有個疲憊、失意的中年人,關在他年輕的軀殼裡。
他抱着日記本,慢騰騰走上了樓。
阿丞遲鈍緩慢地轉過臉,瞪着他的背影,小小地啐了一口。
喻辭已經回到了卧室。
卧室裡有落地鏡,映出了喻辭如今的模樣,俊俏,年輕,高高在上,沒有大腹便便,也沒有中年發福、臃腫肥胖的油膩。
喻辭望着鏡子,半晌,啞聲吐出一句:“安誦……”
上輩子,戒同所的事徹底敗露,他被蒲雲深送進監獄,幾年後出來,喻氏已經敗落了,安嶼威留下的關系也全被斬斷。
蒲家的掌權人蒲松已經退到了幕後,他手裡的所有産業,都歸為了蒲雲深所有,這人原本就不是什麼善人,幾年之内就把手底下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綏州成了蒲雲深的天地。
他得罪了這人,又有入獄的經曆,即便是頂尖大學的研究生,卻沒有哪個用人單位敢用他。
被逼得走投無路,他抱着一心同歸于盡的想法去找蒲雲深了。
然後,他就見到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恐怖場景。
死去多年的安誦,被妝裹得栩栩如生,浸泡在福爾馬林裡。
蒲雲深看起來像是老了,掌心把玩着一隻油光锃亮的葫蘆,一支頗有氣派的黑色手杖靠在椅子邊;
他又像是沒老,頭發沒有白很多,戴一個金絲眼鏡,正在水晶棺邊讀一本童話書,語調溫柔緩慢。
喻辭怔了怔,在被兩個保镖架走前,回頭看他,然後瘋狂大笑:
“你功成名就了又怎麼樣,他到死都不知道你愛他!”
他喘了口氣,“我小時候就護了他那麼一回,他愛了我一輩子,你知道嗎,他拿你向他約稿的錢養我,你知道他的病是怎麼得的嗎,你記得他是因為誰病死的嗎……”
後邊的他就不記得了,隻記得蒲雲深抄起一個磚頭大的日記本猛砸他,砸得他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