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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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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樓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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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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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知道他是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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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哥們……我意思是[月亮]演劇本裡公主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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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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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
……
後面都是無意義的複讀,疊了大幾十樓。
球友手指一動退回首頁,界面上飄着五花八門的帖子,不止一個标題裡帶了[月亮]符号,淺金色的彎月格外顯眼。那匆匆一瞥間,樊宇青注意到了一些更為露骨的言論。
一個從未設想過的地下社交網絡露出冰山一角,他滿心震驚。還欲細看,球友拿走了手機。
“行了,你知道原因就成,要看自己去申請個号,可别說是我告訴你的。走了,下次再一起打球。”
樊宇青家風清正,家教嚴苛,自幼被教育要尊重Omega和Beta,身邊交往密切的也都是秉性相近的朋友。
因而,在震驚過後,他感到憤怒。
樊宇青嘗試注冊論壇,但注冊需要提交許多身份信息,而管理者自然不會讓“風紀委員”通過申請;他委托專業技術人員調查,得到的結果是,論壇的運行結構看似簡單,但安全網防火牆做得極好,而且不會缺備用網址。他轉而舉報,可一次次舉報石沉大海,有一層看不見的保護網罩在那個匿名論壇之上。
不僅如此,樊宇青收到了來自母親的隐晦警告。
第一節晚自習成為樊宇青最幸福又最痛苦的時光。奚珍玉幹淨澄澈的眼睛望着他,那是公主望向将自己拯救于水火之中的騎士的目光。
哪個Alpha小時候沒有做過騎士的美夢呢?
可十六歲的樊宇青驟然驚醒,發覺自己不是騎士。
如果說看清世界真面目才是真正的成長,樊宇青的第一次心動與第一次成長相攜而至。
每晚排練結束,他們在教室門口分别,奚珍玉披着月輝,仰起臉對他說“明天見”。這時候樊宇青想,論壇上那群人倒是會取代稱。
月光是冷的,奚珍玉也是,照在身上卻無比柔軟;月亮是變化的,奚珍玉也是,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美麗。
奚珍玉,奚珍玉。每當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少年初嘗愛意的溫情與對自身無能的痛恨在樊宇青心中交織,種種複雜情感讓他對奚珍玉生出一日比一日更深重的保護欲。
我要保護他。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逐漸膨脹,在文藝彙演當天達到頂峰。
觀衆席間無數人翹首,樊宇青不知道暗處有多少手機停留在匿名論壇界面。燈光璀璨的舞台上,騎士對着公主說出一聲聲守護的誓言,那何嘗不是樊宇青想對奚珍玉說的話。
謝幕後,樊宇青像騎士一樣為公主提起裙尾,得到了奚珍玉的一句道謝。台下光線昏暗,奚珍玉的一雙眼卻亮得驚人,妝面中的閃片讓他看起來像是月光下的人魚,能夠輕易蠱惑人心。
腦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炸開。樊宇青決定向奚珍玉告白。
可惜他的一片心意沒能說出口,有人先他一步叫了奚珍玉的名字。
他看着相識以來始終神色淡淡的奚珍玉愣住了,眼中浮現顯而易見的驚喜,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那人跑去。
公主的裙擺如一尾遊魚,從漲紅了面頰的少年手中溜走。
Alpha身量颀長,身上西裝剪裁得當,從領針到袖扣無一不考究,硬生生将一群高中生襯成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
樊宇青認得這張臉。那是卓氏的大少爺卓胤。
卓胤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将Omega護在懷裡,正低頭說着什麼,陡然冷凝的目光毫無征兆地直直刺向樊宇青,緊接着在四周掃了一圈。所有暗處的偷窺者都被這一眼掃得心驚肉跳。
樊宇青并沒有被那一眼吓退,讓他望而卻步的是奚珍玉獨獨對卓胤綻放的笑靥。
兩周後,學校開除了五個學生,還有數人被留校察看,無一例外都是Alpha。
通告上的原因是出入地下色.情場所,但樊宇青覺得背後另有隐情。當他發現匿名論壇網址和諸多備用網址全部無法打開時,即便沒有直接證據指向,但他能斷定這一切都是卓胤的手筆。
原來已經有騎士在守護奚珍玉了。
與此同時,一個消息在校園内不胫而走:奚珍玉與卓家大少爺自小定了婚約。
樊宇青隻得按下悸動,退回一個普通同學的位置。
好在還是有一點不同的,相較其他陌生同學,奚珍玉偶爾會主動和他說話。
轉眼來到高二。這天,體育課自由活動,樊宇青想起教室裡的應急藥品到期該更換了,于是謝絕了球友的邀請,前往醫務室。
轉過一處拐角,他看見一個人影蹲在花壇邊。他遲疑地又走了兩步,忽地跑起來。
那時奚珍玉的頭發幾乎垂肩,辨識度極高。樊宇青快速趕到他身邊,丢下藥品箱,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他。
“珍玉,中暑了嗎?”
隔着薄薄的校服短袖,掌心體溫格外燙,Omega剛被扶起身就軟軟地倒在他懷裡,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樊宇青僵住了。奚珍玉現在的一切症狀都指向發熱期,但Omega的發熱期半年一次,非常穩定,他們會算好時間,事先請假回家。
而且,樊宇青記得奚珍玉上學期末剛請過假,至今隻隔了三個多月。
不等他細想,覺察到他人觸碰的奚珍玉慢半拍地想躲,卻在看清樊宇青的臉之後停下掙紮,喘了口氣,脫力地靠在他的肩頭。
來自心愛的Omega的信任讓樊宇青受到一點鼓舞。他觀察着奚珍玉的狀态,低聲道了句抱歉,當機立斷把人打橫抱起,朝最近的隔離室跑去。
安置下奚珍玉,他去醫務室拿了一份藥品。想要給奚珍玉注射穩定劑時,Omega卻睜着霧氣彌漫的眼,制止了他的動作。
“我、我不能用外面的穩定劑,”奚珍玉吃力地抓住他的小臂,“宇青……手機在書包夾層……幫我,找卓胤……阿胤……”
情況緊急,樊宇青握着那隻穩定劑急得想抓頭發,隻能告訴自己公主就是這樣金貴嬌氣,一邊馬不停蹄往教室跑。
他依言打開奚珍玉的手機,一眼就在置頂找到了備注“阿胤哥哥”的聯系人。他聯系上卓胤,又立刻趕回隔離室。
狹小的空間内浮動着Omega的信息素味,不同于奚珍玉已經燒迷糊的狀态,他的信息素依然清清淡淡的,帶着苦意,樊宇青隻能嗅出是某種茶香。
他給自己紮了一針抑制劑,坐在簾外聽着Omega颠來倒去的絮語。
“你先走,宇青……太苦了,不好聞……你走……我、唔,别……難看……”
樊宇青懷疑自己聽錯了。永遠處在關注焦點的奚珍玉,被無數Alpha稱為月亮的奚珍玉,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可奚珍玉聲音中的困頓毫不作僞,如同陷進一場漫無邊際的大霧之中,找不到出口。
樊宇青的心揪作一團,隔着一扇簾子無語輪次地試圖告訴他,不是的,你是我見過最好的Omega。他恨自己的語言是如此貧乏,無法将奚珍玉的好言出萬分之一。
卓胤比預計中來得更快。
隔離室的門被一腳踹開,一貫冷靜漠然的Alpha面帶急色,徑直走進簾内。
隔着簾子,樊宇青隐約看見卓胤俯下身。窸窣幾聲衣物摩擦,然後是奚珍玉吃痛帶着哭腔的一聲輕哼。
卓胤給出一個臨時标記,把奚珍玉裹進寬大的外套便快步離開,全程沒有給樊宇青一個眼神。
剩下的半天,樊宇青時不時望向那個空掉的座位,隻覺心上也空了一塊。他過得渾渾噩噩,回到家中也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路過茶室,他猛然回憶起萦繞在鼻尖的茶香。
家中長輩酷愛品茶,茶室藏茶無數,定制博古架上各類錫罐、陶罐、紫砂罐琳琅滿目。
樊宇青逐一揭開茶罐嗅過去。桐木關金駿眉,勐海熟普,紫鵑生普……都不是;大禹嶺烏龍,白毫銀針,白露壽眉……也不對。
樊宇青懷疑自己的嗅覺失靈了。他不抱希望地揭開又一個茶罐,香氣撲湧上前,一瞬間仿佛把他帶回了那個狹小的隔離間。
茶香初聞清苦微澀,繼而可以嗅出類似蘆葦或稻谷的清香,以及龍眼幹一般甜潤的花果香。
罐中茶葉上片白,下片黑。芽葉連枝,葉片舒展,滿披白毫,如同一彎月亮。
樊宇青轉動罐身,露出标簽,其上寫着三個清隽小字——
月光白。
樊宇青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喟歎。
他忽然想到自己能做什麼了。
既然奚珍玉的自我認同感如此低,那麼他要給奚珍玉寫一封情書。
他要窮盡一切自己能調動的文字,把所有讓心動的細節一一說給奚珍玉。
他要濾去見不得光的臆想,将那些更純粹本真的對美的欣賞捧到奚珍玉面前。
他要用直白的贊美告訴奚珍玉,一切與月亮有關的事物都與你相稱。
然而,樊宇青的第二次告白依舊沒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