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實在是一種很無聊的水果。
就像是水果中的原味,提起到水果之時,下意識地第一個想到它。
兒時關于水果的第一幅畫,總歸是圓形的紅色,向上延伸出一根短短的黑線。這就是蘋果了。誰都一樣。
簡直就像人生固定解鎖的成就。
如同遊戲中固定的背景闆,因為免費,基礎,所以随處可見。也不像其他的水果那樣容易壞,偶爾買了一次,很久以後去看它還是默默的,停在那。一刹那能讓人誤以為時間完全沒有變化一樣。
既不能說它好吃,但也不能說它不好吃,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不會吃它。吃它的時候也沒什麼滿足,以此為界限,似乎又能将水果再次劃分,喜愛值在蘋果之上的,喜歡值在蘋果之下的。
就像黎羅爾學院的優勢生。
提到學生的時候,腦海裡先冒出來這群人埋頭苦讀寒窗十年的樣子。想起他們在冬天也不會停下的,凍紅的手,想起他們厚重的眼鏡和樸素的運動鞋。
這就是學生樣子。
黎羅爾的學生們會想。
緊跟着是更加醒目的想法。
真無聊。
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就隻是無聊。
即便是在規矩繁多,蜘蛛絲一般将人與人之間層層包裹的黎羅爾學院。毫無特色的優勢生也讓富家子弟們感到分外無趣。
他們沒有多少音樂細胞。關于馬術賽車更是一無所知,經商?哈!談都不要談。
無數優勢生來來往往,一屆畢業又換一屆。就像影子,從說說笑笑的名牌鞋下溜過,不留下哪怕一點印象。最後能引起些許波瀾的可能,也不過是出現在自家公司的哪一層,多了個戴着工牌的特征。後來又有哪一天問起來,已經消失不見。
就像毫無存在感的蘋果,總是莫名其妙出現,然後過了很久很久,忽然有一天發現蔫了壞了,就扔進垃圾桶。
有很長一陣子,優勢生們于黎羅爾學院的學生來說,就像是固定會出現在哪裡的背景牆。不是需要有,隻是習慣有。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優勢生說白了就是這樣的東西。
蘋果。
這樣無聊的水果偏偏還和健康挂鈎。
所以要吃這樣無聊的水果,如果沒有人提前切好,或加上蜂蜜,或做成甜點——真的就很難下咽。
那麼理解一下吧。
這麼無聊的優勢生,想讓他們變得有趣一點點又有什麼過錯。
開個玩笑。
學生們想。
一次比一次有趣點。
一次比一次過分了。
優勢生們沉默。
沒權沒勢的孩子們無法對數額巨大的獎學金說不,也尚存一絲鯉魚過龍門,麻雀變鳳凰的幻想。
在兩方毫無溝通的前提下,所謂玩笑,漸漸地就開始過火。繼而地,優勢生的名字出現在了學校的首頁貼吧。
一如今天。
【56号】
【常哲】
……
命運有時是難以預料,難以抵抗的。
常哲也未曾想過,原來真的有人能夠倒黴成接連兩次都被這所學校的天龍人小姐少爺們選擇。
他渾身濕漉漉地站在被鎖上的廁所隔間。
寒冷是一方面的事情,真正讓他有所煩惱的是身上價格昂貴的校園英式制服。光是布料的價格就足夠昂貴,更不用說之後的私人訂制費用。
這樣的衣服,壞掉後他是絕想不到法子再弄來一件的。
上課鈴響之前,罪魁禍首們就嘻嘻哈哈打鬧着離開了。
殺光他們。
好想……殺光他們。
他平靜地吐出一口氣,眼神漸漸發冷。感受此刻心髒跳動得如此平穩。
腦海中慢條斯理地勾勒出一個接一個缜密的,可以實行的計劃。毒殺嗎?缺乏穩定性,但能夠操作的因素也很多,警方排查原因的時間花費足夠長。那麼綁架,精神操控,或者幹脆同歸于盡——
——握起拳頭時,猛地想到了傅祝山。
“你要做我的二把手嗎?”
個子高挑的少年向他低頭。
纏繞扭曲的思想在腦海裡糾纏成濃郁的黑線團,又在這一幕裡驟然松開。怎麼也打不開的結找到了線頭。
就算這個世界都該死,祝山也可以留下。
“咣當。”
“哎呀,怎麼了?同學,你還好嗎?”
有人打開了隔門。
語氣關切又溫和,還遞上了毛巾。
常哲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被選中作為心理挑戰的對象了。無聊的小姐少爺們在貼吧裡打了賭局,猜測誰會最先讓他動心。
他們甚至不隐藏自己的路數。
一旦選中了對象,向來都是一套流程。派出一部分欺負,另一部分則多加關心。用強烈的明暗對比,迫使倒黴的優勢生從中選擇出後一部分。
即便如此,這招依舊是無往不利。
特定的環境,具體的壓迫,虛幻美好且擁有金錢堆砌而成的幫助。
瞧。
隻是念一下。
再正常的人也會下意識多看後者。
煩躁。
煩躁感充斥喉腔。
那些呐喊和嘶吼幾乎要破開胸腔。
常哲僵硬地勾唇,聽見自己的聲音沒有底一樣飄浮。
“謝謝你,你真好心。”
按照對方的劇本說出了對應的台詞。
“不客氣。”
“欸?你叫什麼?誰欺負你的,你和我說,我幫你解決。”
常哲徒勞地張張嘴。
發不出聲音。
他怎麼說得出人名?
這所學校不本就是同一張嘴。吞沒一顆又一顆普通的蘋果,牙齒咬在皮和果肉的相連處。嚼下去時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響。
是他的脊椎嗎?
是他的膝蓋嗎?
是他的頭顱嗎?
“同學,你怎麼不說話呢?這就有點沒禮貌了吧?”來救人的演員不過等了超過三秒就不耐煩,惡劣地暴露本性。“說個名字,有那麼困難嗎?”他催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