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氣味混着藍月亮洗衣液的清香鑽進鼻腔時，蘭佳的指甲正深深掐進掌心。她盯着草稿紙上未完成的立體幾何圖形，突然意識到校服袖口的洗水标觸感不對 ——2023 年的她早已換上職業裝，而此刻布料上的菱形格紋分明是五年前的款式。

“第 43 分鐘，注意把握時間。” 監考老師的提醒從講台傳來，驚得蘭佳鋼筆一抖。墨漬在答題卡上洇開時，她聽見後排傳來壓抑的嗤笑，擡眼便撞見江穆韓轉着筆沖她挑眉的模樣。那個在原主記憶裡如同高嶺之花的女生，此刻正用舌尖抵着後槽牙，目光落在她顫抖的指尖上。

收卷鈴響的刹那，蘭佳看見江穆韓的答題卡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解題步驟。那些用鉛筆标注的輔助線如蛛網般精準，與她剛才想用微積分硬解的思路形成鮮明對比。她攥緊橡皮，忽然想起原主書包夾層裡那張皺巴巴的成績單 —— 數學 78 分，江穆韓的名字在榜首燙金般耀眼。

“發什麼呆？” 橡皮突然被抽走，蘭佳擡頭時正對上江穆韓微蹙的眉峰。少女的指尖蹭過她掌心的薄汗，将橡皮拍在她手心裡時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楊老頭的英語課要抽查翻譯，你最好祈禱别抽到最難的段落。”

陽光透過香樟樹的縫隙落在江穆韓的睫毛上，蘭佳這才發現她右眼角有顆極淡的淚痣，在冷白的皮膚上像一粒碎鑽。原主記憶裡的 “冰山美人” 此刻正彎腰整理課本，領口随動作微敞，露出少年人清瘦的鎖骨，竟比記憶中柔和許多。

英語課本翻開時，油墨味混着陽光的暖香撲面而來。蘭佳的目光落在《傲慢與偏見》的選段上，伊麗莎白拒絕柯林斯求婚的台詞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她鬼使神差地在草稿紙上寫下現代譯本，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中，後排傳來女生的低語：“聽說蘭佳初中拿過英語競賽獎，怎麼看起來呆呆的？”

“叮鈴 ——”

楊老頭抱着教案走進教室時，蘭佳注意到江穆韓的課本始終攤開在空白頁，手指有節奏地敲着桌面，像是在打某首鋼琴曲的節拍。當老教師的粉筆尖點向她的名字時，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I have every reason in the world to think ill of you...”

翻譯到 “你對待那件事的手段太不光明正大” 時，蘭佳下意識加重了語氣。她看見江穆韓的手指突然停頓，目光從課本上移開，灼灼地落在她臉上。陽光穿過她耳後的碎發，在江穆韓瞳孔裡投下一片晃動的金斑，像初春溪面融化的薄冰。

下課時，江穆韓忽然将一張紙條拍在她桌上。蘭佳展開時，看見清秀的字迹在紙頁上流淌：“你的譯本很有趣，像是從十年後穿來的。” 心跳漏了半拍，她擡頭想追問，卻隻看見少女轉身時揚起的校服後擺，以及書包側袋裡露出一角的《線性代數初步》。

午休時，蘭佳在操場角落的梧桐樹下翻開原主的日記本。2018 年 9 月 11 日的字迹停在半句 “今天看見江同學在圖書館看《時間簡史》”，墨迹被水漬暈開小塊。她摸出書包裡的手機，鎖屏壁紙是原主和初中同學的合照，其中一個紮馬尾的女生笑得燦爛 —— 那是五年後會因車禍去世的好友。

指尖撫過屏幕，蘭佳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她轉身時，看見江穆韓靠在樹幹上，手裡的《時間簡史》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少女擡眼望過來，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躲在這裡哭鼻子？看來我的紙條吓到你了。”

“我沒有......” 蘭佳慌忙擦臉，這才發現眼角不知何時濕了。江穆韓遞來一塊手帕，薄荷香混着陽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注意到帕子邊緣繡着極小的 “JM” 字母，像是某種隐秘的簽名。

“明天物理課要講洛倫茲力。” 江穆韓轉身時忽然開口，“如果不想被老陳提問到啞口無言，今晚最好複習下左手定則。” 她的聲音被風吹散在梧桐葉間，蘭佳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日記本裡未寫完的話 —— 原來早在她穿越之前，原主就已經在偷偷關注這個像恒星般耀眼的女孩。

暮色漸染時，蘭佳在日記本新的一頁寫下：“或許穿越不是意外，而是命運給了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這次，我不想再遠遠望着星光，我要成為能與她并肩的存在。” 梧桐葉在晚風中沙沙作響，她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教學樓頂，江穆□□望着她的方向，指尖輕輕摩挲着口袋裡那張寫滿現代譯句的紙條。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蘭佳站在教室門口，指尖攥着昨晚熬夜複習的物理筆記。她特意提前半小時到校，卻發現江穆韓已經坐在座位上，校服領口松着，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正在低頭解一道微分方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