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在你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來着?你感覺到懷裡抱着的書,想起了東先生的信。
原來如此。
你試着發動體内的念,發現原本因為爆發而所剩無幾的念變得比以前更加充沛。看來這也是念能力的附加作用之一,在剝奪他人生命之後會變得更強。
東先生的病房位于二層,往上還有四層樓,你沒有貿然掀開廢墟,而是先展開念力探查了一下周圍。
這是你此前從未嘗試過的操作,于是在一片黑暗中,你驚訝地看到了站在向日葵旁的少女。
安娜?
不,不可能是安娜。隻有将念凝聚在眼部才能看到的,應該也是念吧。
金發碧眼的少女和你在照片中看到的安娜一模一樣,你們對上視線後,她朝你露出了一個微笑。
[謝謝你,三葉醫生。]
你辨認出安娜的口型,握着書的手緊了緊,“可我沒能救回東先生。”
安娜搖了搖頭,指了指你手上的書。
“你是安娜小姐嗎?”
安娜沒有說話,她走到你身邊,将手輕輕地覆到你的手背上。
[我是安娜的一部分。]
少女碧綠的眼睛注視着你,有那麼一瞬間,你的腦中閃過了屬于安娜的回憶。
東那個傻瓜怎麼還不來跟我告白?
……
醫生,咳咳,我還能活多久?
兩個月嗎。
……
東是個傻瓜。
……
這一次,東可以忘了我吧。
東,要幸福啊。
少女形态的念安靜地蹲在你面前,你從回憶裡抽離,明白了眼前的的确不是真正的安娜,而是安娜小姐死後,滞留在人間的愛。
“你一直陪在他身邊嗎?”
安娜點了點頭,彎起唇角。
“抱歉,我早該發現的。”如果早點學會用[凝],或許……
安娜握了握你的手,站起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三葉醫生。]
少女的身體漸漸虛化,飄散出金色的光點,她最後朝你揮了揮手。
金色的念灑在向日葵的花瓣上,像一抹落日的餘晖。
“……那家夥在的話,會哭的吧。”重歸黑暗的空間内,你歎了一口氣。
我哪有那麼脆弱?
那你别在腦子裡哭啊!
兩個意識的争吵并不影響記憶的讀取。
安娜小姐的念消散後,你試探了一下周圍,在準備收回念力時,捕捉到了遠方的動靜。
是訓練有素的部隊。
也是,發生這麼大的事,政府一定會派人過來的。
“你這個儀器到底好不好用?”
“閉嘴!這可是研究院的最新款——停停停!這裡有個傷患。”
一陣挖掘的聲音,那兩個人的腳步聲仍在繼續。距離越來越近,你收回了念,思考着僞裝成普通人的可能性。
腳步聲移動到你的頭頂上方,沒有片刻的停頓,很快就走遠了。
“這上面隻顯示還活着的人的位置嗎?”
“嗯,它能夠檢測到腦電波,腦死亡的人是救不回來的。”
原來你現在是腦死亡狀态啊。聽起來就……很離譜啊!
既然這樣的話,等那些人走了以後你再出來吧。你檢查過自己身上并沒有受傷,唯一的銀行卡也随身攜帶着,于是絲毫不慌地躺了回去。
“……土壤裡檢測出了不明物質……植物……變異……”
你将念附在耳朵上,仔細聽着遠處傳來的聲音。
“同意投放。”
嗯?發生了什麼?
大地搖晃了一下,你擡手撐住壓下來的天花闆,将念放出去探知,然後發現整個醫院所在的區域連同地基一起被拔起來帶到了空中。
接下來……你發現沒什麼危險,就找了個角落躺下繼續睡覺,醒來時就是現在的局面了。
那,為什麼不能動啊?
應該是這個垃圾場的問題。
兩個意識雙雙陷入沉默。
你有沒有想過,你看到的是誰的記憶?
不知道,我當漫畫看的啦。
那個少年,有些熟悉。
哎?哪裡熟悉?
想摸。
……
意識間的交流比起言語更直接快速,你知道這個“想摸”是字面上的意思,回憶起少年嘴角的傷疤,你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動。
這個想法出現的很突然很奇怪,又莫名有點理所當然的感覺。
等等。
你撐着地面坐了起來。
不是錯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恢複了行動力,你握了握拳頭,念的流動也很順暢。
轟——
重見天日的感覺并沒有那麼美好,尤其是直面無窮無盡奇形怪狀的垃圾堆時。你的白大褂裡還有口罩,你連忙扯出來戴上了。
并沒有任何用。
難以言喻的味道鑽進鼻子,讓你有股把隔夜飯吐出來的沖動。
廢墟間的植物已經完全枯死,你拽着一根樹藤爬下來,随便選了個方向開始走,目标是盡快找到有人的地方,搞清楚這是哪裡。
你的運氣似乎還不錯,在天黑之前,終于聽到了人聲。
“小子,敢偷我們的東西……”
肉.體的擊打聲,夾雜着小孩子的悶哼。
你繞過一個垃圾堆,看到了三個人正圍着一個小孩拳打腳踢。
“喂,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那三個人轉過頭來,你對上他們的視線,瞳孔縮了縮。
你很難形容那是怎樣的眼神,掠奪、混亂,大概是這樣的詞彙,很顯然他們不是你認知中的普通人。
不過他們身上都沒有念。
你擡起剛才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一條凳子腿,正準備開打,那三個人忽然對你放狠話,同時極有默契地分頭跑了。
什麼鬼?
你有些煩悶地提着凳子腿走到地上趴着的那個孩子旁邊,把人翻過來。
腫成豬頭看不出五官的臉,一灰一藍的眼睛。小孩看着你,眨了眨眼。
好的,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