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生迫切地想打探消息，但叫得上名字的人都去出任務了，隻好靜靜地在食堂等待。

也才知道小離不是全職負責炊事，她是後勤組炊事班長的同時，也會參與作戰，似乎和她的異能有關。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白鷹軍團回來得比預計時間早很多。

現在才不到飯點一小時。

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一直持續沒停，也沒有人走進來，猶生感覺有些不對勁，出去看了看情況。

外面一群人圍成一個圈，圈中心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吼聲。

擠進人群中心一看，一個全身發黑的青年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灘血。

一個小女孩跪在血泊裡，緊緊地抱着他的上半身，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将臉上粘稠的血液帶下劃痕。

觸目驚心。

“救救他，救救我哥哥，求求你們了，求求你了……”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地哭喊着，不住地朝一旁的小離磕頭。

小離面色緊繃，不顧髒污單膝跪下，撕開青年胸口處的衣物，将手覆上，肌膚接觸的地方泛出一片白光，黑色稍微退散一些。

但不過幾秒黑氣大盛，青年心口處源源不斷湧出黑霧，将白光反撲，侵蝕殆盡。

“啊——”小離似被火燎一下，收回手，搖搖頭：“你哥哥受了外傷，黑潮順着傷口侵蝕到了心髒，我……對不起。”

女孩聞言眼淚徹底爆發，喉管發出哀鳴，宛若夜莺泣血：“哥哥！哥哥，不要死，你不要死啊，哥哥……”

她膝行到小離面前，揪着小離的雙臂：“為什麼？他為什麼會死，明明，明明哥哥跟我說，這次任務就差一點的，很快就能回家，為什麼！為什麼？！”

小離緊咬着牙關讓它不那麼發抖，過于用力導緻顴骨突起，青筋一跳一跳，她反握住女孩的手，嘴裡擠出一句：“對不起……”

“都讓開。”

雜亂的背景音裡，一道自帶威嚴的女聲傳來，如玉珠落地，發清脆聲響。

人群自動退讓到兩邊，開出一條路。

賽可直直從人群中走來，站定在女孩面前。兩腿微微分開，從胯間快拔槍套中抽出一把64/式手/槍，撥動保險栓，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地一聲，子彈迅猛發出，青年胸口出現一個血洞。

槍聲在空曠的戈壁灘上一直傳出好遠，回聲弱弱。女孩哭聲驚止，彈殼反彈在地面，發出叮铛一聲。

賽可把手槍收回槍套，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你們把他帶出來了，黑潮還殘留在他體内。這點黑潮分解内髒的速度很慢。在他身體機能喪失前，會先被痛死。與其折磨，不如給個痛快。”

賽可又朝人群招招手，“達夫，讓她先一個人先靜靜。你等會來給賈昂收個屍，領了他先前的傭金，再加一筆喪葬費，送他還有他的妹妹回家。”

“其他人，散了。”

這時恰好發出三聲鐘響，代表開飯時間到了。

許是生死離合在這樣的背景下太過常見，衆人說了幾句節哀，也沒有多停留，擁簇着離開了。

猶生回頭看了一眼，地平線不斷延伸，視線收進，變成一段平躺的人體線條，又化作一個女孩垂着頭，一言不發的輪廓，似隆起的小山般緘默。

女孩身後是一片似血殘陽，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背脊上，與地上血泊連成一片，要将整個人吞噬。

不敢再多看一眼，猶生進了帳篷，端了兩份飯走出去。

不知道能做什麼。興許吃了飯會好一點。胃是情緒器官，吃了飯有力氣才能振作起來。

剛剛打飯的時候，猶生注意到埃德蒙和賽可排在蛾摩拉人專用窗口，明明他倆上次還是和外城人一樣排普通隊。

出了帳篷，女孩仍然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勢一動不動，隻是腳邊多了兩碗飯，菜堆得快溢出來，旁邊站着埃德蒙和賽可。

猶生端着兩碗飯，和也端着兩碗飯的賽可對視上了。

這兩碗十分寡淡，基本沒怎麼打，是賽可還有埃德蒙自己吃的。

埃德蒙一改上次的癡态，蹲在女孩身邊，小聲地安慰，神情無比溫柔，眼裡的憐愛、悲憫都要溢出來。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女孩終于動了起來，她接過埃德蒙遞來的濕帕，輕柔地擦拭哥哥的面龐，又端起地上兩碗飯胡塞起來。

直到吃了一碗半，女孩再也吃不下了，打了一個大大的哭嗝。

看來多打的那一碗飯是用不上了，猶生把它撥到賽可還有埃德蒙碗裡，問道：“怎麼回事？”

“這次任務出了點意外，之前的也都不太順利，已經拖延很久了。明明今天應該完工的，但地圖又出錯了，我們遭受了襲擊。”

“本來今天的任務之後，賈昂就要退下來。他妹妹賈特在我們回來的路上接哥哥回家。然後……”

“然後隻接到一具屍體。”猶生接過賽克的話。

饒是來這個不真實的世界隻有幾天，猶生的心中不免有些觸動。

雖然她沒有家人，但在封閉軍校認識的同學，家人是他們口中繞不開的話題，聽多了見多了，猶生也能感同身受。

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的真實，時代的塵埃，落在每個人身上都是一座山。

達夫來了，女孩撿起地上的彈殼，緊緊握在手心，和他一起收拾起來，走過賽可身邊的時候，猶生聽見她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這段飯吃得異常沉默，猶生也歇了打探消息的心。

吃完不久就又收到了阿以紮克的傳喚，讓她去帳篷裡見他。

猶生心裡一緊，他不會發現什麼東西了吧。

一進帳篷，猶生就聞到一股濃重血腥味，阿以紮克坐在那張熟悉的書桌裡，一手撐着臉，一隻手轉着她之前翻過的那本《異獸認識大全》。

書脊磕在實木桌上，發出“嗒、嗒、嗒”的聲響，仿佛敲在猶生心上。

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阿以紮克眼神中多了幾分考量。

“叫我來有什麼事？”猶生問道。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