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煩躁了,但是毫無辦法,隻能任由她抱着回了家,吃了好一陣子軟軟糯糯清清淡淡的東西,什麼香蕉啦紅薯啦玉米糊糊啦,吃得她都快吐了。
不愛吃歸不愛吃,在西爾維的精心調理下,她的身體确實是一天天好了起來。
六個月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徹底恢複體力的她,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是時候享用自己的優選儲備糧了。
恰逢西爾維剛做完一個大任務,疲憊睡去,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她咬斷了西爾維給她安排的狗繩,從地闆跳到低矮的窗台,從窗台跳到西爾維床上,偷偷摸到她身邊,對着她的咽喉,張開了嘴——
大概是感應到她呼出的熱氣,西爾維雖在熟睡中,還是本能地伸手按住了她的頭,迷迷糊糊地說着夢話:“伊妮德,乖,别鬧……”
她當然不服氣,用力地掙紮,奈何西爾維力氣更大,她扭了半天,硬是動彈不得,隻好伏着頭,聽她繼續說夢話。
“你才不是壞狗呢,我們不聽别人的……你隻是年紀小不懂事……”
聞言,她更覺得西爾維是個大笨蛋。
這幾個月,她沒少給她惹禍,興緻來了就砸碗碎窗,扯布撕簾,打翻果醬,踹飛酒壇,湯碗裡洗腳,菜盤上蹦迪,去左鄰那兒偷魚,跑右舍那兒殺豬,在人遊泳時往河裡踢石頭,在人爬樹時抱樹幹猛晃,拔缺發中年男僅剩的毛做小球玩,搶蹒跚老奶奶走路的拐當磨牙棒,時不時還埋伏在陰影處,随機撲出去作猙獰鬼臉,吓哭幾個路過小孩。
她哪裡是不懂事?她隻是純壞,看着别人難受她就高興,看着别人害怕她就開懷,有點力氣就想造孽,一會兒不惹事就渾身不自在。
可是西爾維這個大笨蛋竟然還沒放棄她,四處為她收拾殘局,四處給人賠罪賠錢,現在都要被她吃掉了還渾然不覺,摸着她的頭說她不是壞狗。
……她笨成這個樣子,就算晚一點再吃她,她也跑不了。
再把她養肥一點好啦,養肥一點更滋補。
說起來,自己長長的利爪也被那個笨蛋強行按着剪掉了,現在下手,多少還是有點不方便,要是西爾維中途醒來進行反抗,自己未必能赢……還是再等久一點吧,一個有出息的反派,得有大局觀,小不忍則亂大謀!
伊妮德就這麼說服了自己,哪怕過了會兒,西爾維松手了,她也沒有再度發起進攻,而是悄悄挪到她懷裡,抱着她的手臂,嗅着她身上的松木香,感受着她的體溫,安然入睡。
這個人類雖然愚蠢,但當抱枕實在溫暖舒适,她很滿意。
冬夜寒涼,狂風呼嘯,但那一晚,她睡得無比踏實。
因為太喜歡這種感覺,第二天一早,當她被西爾維捏着後頸拎起來時,她抗議得很大聲。
可是,當她看到西爾維的睡衣被她的口水打濕了一大塊,她的吠叫弱了下去。
嗯……昨晚夢到吃烤肉了……弄髒她的衣服,她生氣也是正常的。
沒想到,西爾維生氣的并不是這個。
“小狗怎麼能随便睡在人身邊?要是被壓死了怎麼辦?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乖乖睡在自己的窩裡,别亂跑!”
“你之前差點就死了,好不容易活下來,怎麼能這麼不珍惜生命?!”
“……給我面壁思過,好好反省!三天之内,我是不會理你的,不會和你說話,不會帶你散步,也不會跟你玩球!……現在求饒已經晚了!搖尾巴也沒用!”
她把她鎖在籠子裡,關禁閉以示懲罰。
她把吃的喝的一樣不缺地送到籠子裡,但就是不理她,她怎麼叫都不回頭。
忍了一天,伊妮德就忍不下去了,弄壞了籠子,跑去西爾維身邊,抱着她的大腿就咬。
真是豈有此理,整整一天,她降尊纡貴地給她使眼色,這不識擡舉的人類都不來放出她,侍奉她……惡狼不發威,她還真把她當病狗?!
這次示威依然沒有奏效,西爾維把她拉開,鎖進一個更堅固的籠子裡。
伊妮德知道,再逃也沒用了。
剩下兩天真是難熬,她盼太陽盼星星盼月亮,數花瓣數地磚數毛發,終于等到西爾維把她放出來。
她低着頭,耷拉着耳朵,藏起眼中陰險,暗暗想着,可惡的人類,敢讓她那麼難受,她一定要想個法子狠狠報複她!
她這副模樣,被西爾維誤以為是委屈。
西爾維再次憐愛地把她抱起來,大掌覆在她毛絨絨的頭上,來回揉搓。
“小乖乖,别委屈了。隻要你好好聽姐姐的話,姐姐就不會不理你,還會獎勵你。聽明白了嗎,嗯?”
約莫是由此開始,那低沉磁性的聲音,悠然上揚的尾音,一點點,一次次,勾住了她的魂,勾住了她的餘生。
當然,彼時年幼的她,尚且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隻知道,從那以後,她學會了假裝委屈,博取她的溫柔。
——姐姐,為了你,我裝乖裝得這麼認真,演得這麼像,你當然要好好獎勵我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