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什麼？”

“擔心你。”

蘇萦懷的心重重一跳，他目光微閃，喉結滾了下，很淡地笑了，喃喃道：“是嗎。”

周嘉甯定定地盯着蘇萦懷，不放過任何細小的表情變化。他的手收得更緊，柔聲問道：“你怎麼了？”

蘇萦懷閉上雙眼，良久，再度睜開時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模樣，他蓦然想起自己的手還被周嘉甯握着，像做賊心虛似的一下抽了回去。

他感覺自己的耳朵開始發燙，眼神遊移，話也有些說不明白：“沒、沒什麼，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而已。”

“什麼事？”周嘉甯的手上一空，微妙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随即将其放下。

蘇萦懷咬了咬唇，糾結了幾秒，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幾年前，我曾經有一個朋友，當時我和他玩得很好，我們一起看書、下棋、抓蟬，可是後來有一天，”蘇萦懷微頓，聲音放輕了些，“他再也不見我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前一天還一起玩得很開心。”

“我想過很多原因，是我說他的畫醜，還是我趁他不注意悄悄把蟲子放在他胳膊上，又或者是我念的書他不喜歡，嫌我太多話了。要是他不喜歡的話告訴我，我可以改，但他偏偏什麼都沒有說。”

“我真的，”蘇萦懷垂眸，喉嚨發澀，“很喜歡他。”

蘇萦懷第一次把這些事告訴别人，他說完将臉埋進腿間，不去看周嘉甯的反應。

周嘉甯沉默地聽完，一言不發，他雙眼睜得很大，眼皮微微顫抖，呼吸粗重，像罪人一樣低垂着頭。

“那你别喜歡他了，”周嘉甯啞聲道，“不值得，你會有更好的……朋友。”

蘇萦懷仰起頭，輕輕地搖了搖：“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很喜歡，現在也很喜歡，如果能重新開始就好了。”蘇萦懷微怔，然後又萎靡下去，自嘲道：“說這些也沒有用了，他……已經去世了。”

一陣清涼的晚風掠過，樹梢被吹得沙沙作響，周嘉甯身旁的草搖搖晃晃，葉片尖尖刺得腳踝細細密密地發疼，垂在腿邊的手微微發抖。

半晌，周嘉甯倏地靠近蘇萦懷，雙手捧起蘇萦懷的臉，直白地凝視他，眼中情緒翻湧，語氣堅定：“蘇萦懷，你聽我說，你很好，沒有人讨厭你，班上同學都很喜歡你，你相信自己，你沒有錯。”

蘇萦懷對上周嘉甯的視線，沒什麼情緒地問：“那你能告訴我，他為什麼會不告而别嗎？”

周嘉甯急切地應道：“你朋友那麼做，可能有他自己的苦衷，總之，肯定不可能因為他讨厭你！”

蘇萦懷笑了，目光似水，望進周嘉甯的眼底，平靜地問道：“你說，有什麼苦衷？”

“我……”周嘉甯猛地頓住，半秒後，他隻能強調：“反正他一定絕對不是讨厭你，蘇萦懷，你能不能相信一下我。”

蘇萦懷盯着周嘉甯寫滿了着急的臉，他知道周嘉甯在乎他，可這不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周嘉甯永遠不會懂他那時的心情。

他忽然累了，蘇萦懷拿開周嘉甯的手，别開頭冷淡道：“算了，你又不是他。”

周嘉甯聞言身體猛地一震，他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無法動彈。

這時，晚自習預備鈴響了。

蘇萦懷起身，拍掉粘在身上的草葉片，擡步向教學樓走去。剛走了幾步，蘇萦懷發現周嘉甯沒有跟上，他奇怪地轉身，看見周嘉甯還在原地，保持着方才的姿勢。

周圍的學生已經散得七七八八，那對情侶也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兩個小男生還在樹下嬉鬧。

情人湖離教室有一段距離，而預備鈴隻提前三分鐘時間，得走快點才能趕上。

“周嘉甯，再不走就要遲到了。”蘇萦懷對周嘉甯喊道。

“……”

他在幹什麼？

蘇萦懷走到周嘉甯身後，挽過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扯起來：“叫你半天了，還不走，你幹什——”

蘇萦懷話沒說完就截住了，因為他看到周嘉甯這會兒表情很可怕，就像見到鬼魅一般，臉色白得吓人。

“你，沒事吧？”蘇萦懷用手背貼了貼周嘉甯的額頭，沒察覺異常，“怎麼臉色這麼差，哪裡不舒服嗎，要不我送你去校醫室？”

周嘉甯這才開口，隻是此時他的聲音非常嘶啞：“不用。”

他的視線陡然鎖定蘇萦懷，神色晦暗不明：“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