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凝固了,又或者說,時間在此地失去了意義。
周圍的一切仿佛凝固在了琥珀裡。庭院中,爸爸媽媽的身影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的錄像帶,仙女棒的火花懸浮在半空中,不再閃爍也不再墜落。一陣本該掠過庭院的風在中途停滞,連帶着落葉一同懸在了空中,然後……變成了玻璃化的透明晶體。
此為,「箱庭魔女」的「箱庭」。
花京院典明站在這扭曲世界的邊緣,時隔八年,他再次以真實□□存在于這個世界,卻無法感到任何喜悅。
一直萦繞着身軀的飄忽感消失不見了,他的雙腳踩在這處詭異的土地上,血肉之軀的重量提醒着他,小善到底為此付出了什麼。
“恭喜你,花京院典明,你是這場奇迹的唯一見證者。”
長耳朵的類貓生物出現在他身後,尾巴優雅地擺動着,如同嵌入雪中的紅寶石一樣的雙眼滿是贊歎,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心策劃的劇目。
花京院典明本能地想要喚出綠色法皇,卻感到一片空蕩,仿佛靈魂缺損了重要的一角:“你對小善做了什麼?”
“這是小善自己許下的「願望」喔。”QB躍上一朵懸浮的玻璃花,盛大地宣布:“「願望」實現後,許願者的靈魂被轉化為魔女的種子,小善原本通過替身構建的「箱庭」就此崩潰。然而,被打破的「箱庭」借由絕望的力量,在這顆星球上紮根了。”
明明花瓣如同尖刀一般透明鋒利,蕊心卻是柔軟的,QB輕盈地踐踏過去,花朵發出微弱的啜泣聲。
“我也是第一次将「替身使者」轉化為魔女。沒想到,幻想的「箱庭」與現實的「魔女」融為一體後,現實與幻想的界限徹底打破了,小善的「願望」會将現實扭曲成了一個全新的、荒誕的世界——你的妹妹非常、非常、非常了不起呢。”
花京院典明向前一步,拳頭攥得骨節發白,憤怒幾乎要沖昏他的頭腦:“你就是用這樣的話語,扭曲了小善的心願嗎?不要再踐踏她的心意了——從那朵花上面離開。”
QB歪着頭,那種無辜的姿态令人毛骨悚然,“你們人類總是對自己的決定後悔,然後彼此推卸責任,那是她自己的選擇,而我隻是為小善提供了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她為此付出了應盡的代價,這是等價交換。”
什麼樣的等價交換,會讓他珍惜的妹妹變成這樣的……怪物——一片由玻璃花朵構成的巨大花海,她的“身體”不斷向外擴張,吞噬着周圍的一切。
花京院典明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他扼住QB的喉嚨,将它從那朵花上粗暴地拖拽下來。尖銳的花瓣在這個過程中刺穿了他的手臂,鮮血順着傷口滴落,但他毫不在意。同樣的花瓣也刺入了QB的身體,但白色生物既沒有流血,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痛苦。
白色的惡獸仍然微笑着:“那個孩子的心明明一直在哭泣,卻從來沒有人聽見,這是你們作為家人的的失職哦。”
“你看,小善就在箱庭魔女的正中心,那裡蜷縮着一個悲傷的靈魂。”QB的聲音斷斷續續,甚至帶着某種憐憫,“但很快,那最後的人性碎片也會被吞噬。所以去死吧,花京院典明,随着你的再次死亡,她一定會徹底堕入絕望,成為完美的魔女。”
自四面八方延伸出的玻璃尖刺朝花京院典明襲來——身形如玻璃般剔透的白色魔女懸浮在空中,擋下了所有的攻擊。她散發着虛幻的光芒,如同将歇未歇的晨霧。不等花京院反應過來,花海中心突然伸出無數透明的藤蔓,如同捕食的猛獸般穿透了白色魔女的身軀。
“真傻,立刻就被吞沒了。”脫離桎梏的QB感慨着,“替身、魔女,不過是人類靈魂力量的不同表現形式而已,所謂「意志」在壓倒性的「絕望」無異于是以卵擊石。”
「花之箱庭鎮魂曲」的身型破碎成無數光點,它凝視着花京院典明,在完全消散前将一支金色的蟲箭遞到他手中。
花京院典明聽到了她的聲音。
(……請把小善帶回來。)
(請不要讓她,變回孤單的一個人。)
沒有猶豫,花京院典明将蟲箭刺入了自己的胸膛。劇痛如同電流般傳遍全身,這與八年前在埃及的那次死亡、與失去家人的痛楚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一種久違的聯結回到身體中,綠色的光芒在他周圍閃爍,逐漸凝聚成形。
“綠色法皇——鎮魂曲!”這個名字自然而然地出現在腦海裡,被他呼喚出來。
應聲而現的替身比記憶中的綠色法皇更加偉岸,散發着聖潔的光輝,晶石般的身軀上流動着星辰的紋路,仿佛整個宇宙都被編織在其中。鎮魂曲形态下的「綠色法皇」,頭頂的圓形裝飾已經轉變成一個完整的太陽冠冕。
比過往更加強大、更加清晰的聯結重新建立。
下一刻,綠寶石水花洞穿了QB的身體。
花京院典明深呼吸,再次看向遠處的玻璃花海,他眼中不再有半分困頓:“綠色法皇鎮魂曲,我們一起,去把小善帶回來。”
整片領域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意圖,開始劇烈反抗。地面開裂成深淵,花朵變成了血盆大口的怪物,天空降下如同雨點般密集的棘刺。
盡管他的替身變得更加強大,但面對整個箱庭的攻擊,仍顯得勢單力薄。
這樣下去可不行。「綠色法皇鎮魂曲」從指尖釋放出無數道綠色的光絲,它們以驚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延伸,編織成一張巨大巨網。
更多的玻璃花從地面生長出來,在花瓣尖銳地切割下,光絲網很快四分五裂,卻也為他開辟出一條短暫的通路。花京院典明趁機向前沖去,這一瞬間,他脫離了「綠色法皇鎮魂曲」的保護,數十根尖刺藤蔓從天而降,即将刺穿人類的身軀。
千鈞一發之際——
“DORARARARARA!”
閃耀着鑽石般光芒的替身沖破了虛空的壁壘,對着天空揮出重拳,将透明的尖刺打了個粉碎!
“喂,直愣愣地往危險中心撲去,你是在故意找死嗎?”
“你是……東方仗助?”
被叫出名字的少年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他拼死也要取回的東西上——那是名為《白魔女與花》的繪本,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擊中了他。
“為什麼,這上面會有被「瘋狂鑽石」修複過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