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時間，下午14：45。”

目暮警官與松田陣平确認了時間，杯戶摩天輪離這裡很近，他們很快就到了。

現場隻有成焦屍的黑沼一郎，沒留下其餘有價值的信息，好在衣服内側的身份證件沒有被燒毀。

目暮十三：“這位小姐，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麼關系？”

濑音：“也就是今天才見面的……不算有特别的關系，就是……搭了個話。”

“我們有警員作證，你們聊了不短時間。”

“啊、這個、這個……是我先搭的話。”女孩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發現自己貌似被列成了犯罪嫌疑人，“就……很日常的那種。閑聊，都沒來得及互換聯系方式。”

“放松一些，就是例行詢問，你們聊了什麼？”

濑音思考了會兒，事無巨細地開始梳理：“我今天剛從杯戶遊樂園出來……那個出事的地方。”

“爆炸，這個松田警官應該知道。本來我在那裡兼職演玩偶，就因為這事我今天臨時被叫去支援疏散，就想吃點熱的緩緩，就碰到他了。”

“他怎麼回應你？”

“……聽我抱怨呗，還挺耐心的，說‘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真遺憾啊’什麼的。”

她忽然頓住，像是想起什麼，聲音小了點：“诶，說起來……這話他還重複了兩次。”

目暮記下，繼續：“你們後來在一起做了什麼？”

“沒幹嘛，他喝咖啡、我也喝，我塗個指甲油、他還說挺好看……”

她用指尖蹭着桌面：“我有點冷，就把爐子關小了。後來他說什麼‘還有更好看的’，我還以為是……”

“我真的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燒起來了……”

目暮十三盯了她兩秒，問：“你什麼時候靠近過他衣服？”

雖然是化纖的衣服，但燃燒的速度也太快了，爐子也關上，總不至于飄火星過來。

不過也不是沒可能，這種露天燒炭的爐子，一時半會兒熄不幹淨也是常有的，經常會有野炊的人引發山火。

“……啊？”濑音一怔，“就是……他去上廁所前把外套脫下來了，我嫌爐子太冷，就……就蓋在腿上了。”

“之後有拿起來過嗎？”

“他回來我就給他穿上了，真的、真的沒幹别的……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她越說越委屈：“我就想吃個飯而已，為什麼總是會遇到這種事……”

松田陣平側頭觀察時弦濑音的情緒，他其實是個對情緒比較敏感的人，而女孩的情緒……遞進得太快了。

她太快地從恐懼進入悲傷和委屈，但能在衆人都逃跑時用手按滅他手上的火，怎麼看都是一個冷靜果斷的人，再加上一分鐘前相談甚歡的人被當面燒死，她第一反應卻是觀察他有沒有受傷。

太違和了。

松田湊近兩人曾坐過的桌子，邊緣還有沒清理幹淨的咖啡渣。

他戴上手套撚了些，外觀正常，是棕色和淡黃的小顆粒，湊到鼻尖咖啡的香味撲面而來，隐約還有……

苦杏仁味，機油味，極其微弱的土腥味。

若是普通警員不會察覺出任何異常，放在街邊的疏松結構，當然會吸附車尾氣，但常年和爆|炸物打交道的他瞬間想到了。

是吸附了硝化|甘|油的矽藻土。

松田陣平檢查了另外幾張桌上的景觀花盆，在目暮十三耳邊耳語幾句，目暮表情瞬間一沉，跟佐藤交代了什麼。

制備合格的矽藻□□爆炸威力極強，是諾貝爾發明的經典炸藥，爆速可達7000米每秒。

當然，混入咖啡渣中的矽藻土不會爆炸，但作為爆炸的引線綽綽有餘了。

“恕我直言，黑沼先生的外表……”

松田陣平沒摘墨鏡，但目光明顯落在濑音臉上。

他一身黑色風衣挺括，領口的絨邊掩住喉結，給精緻的五官襯出股鋒銳的氣質。唇形收斂，說話時介于青年和熟男之間的聲線，有種靠近便會被誤會為“蓄意勾引”的魅力。

他兩步靠近時弦濑音，突然傾身。

這個角度濑音能清晰看見，他解開兩粒紐扣的領口下，随呼吸起伏的鎖骨凹陷處，還沾着方才滅火時的焦灰。

“并不容易，讓人一見鐘情。”

他精準握住時弦濑音背在身後的右手手腕，舉到她眼前，濑音塗着紅色甲油的手指中，抓的是黑沼一郎的手機。

“時弦小姐，可以解釋一下嗎？”

濑音低頭看他墨鏡中映出的自己，有些局促地移開了視線。

“我不是故意要藏的，我就是沒想好怎麼說……因為……因為後面他讓我打一個電話，我沒打，他自己打了，然後就突然燒起來了。我怕他是想……”

“以前不是有過案子嘛，走投無路的人死前瘋狂揮霍，然後給自己買了巨額保險，僞裝成他殺騙保……我看他談吐，根本不像能穿那麼好的人，萬一他想坑我呢！”

松田陣平：……

目暮警官露出豆豆眼，的确是有這個案例啦，但是到底什麼人才會覺得打一個電話人就會死啊！

目暮十三接過話頭：“那你為什麼會主動搭讪黑沼先生呢？”

時弦濑音糾結了好久，躲開松田的目光，這個人的壓迫感讓她很不舒服：“我其實挺煩這些突發事件的，每次出事都是我們這種臨時工第一時間頂上去。”

“遊樂園肯定得停業整改，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班，房租還差三萬多……”

“就……看他穿得還行，人也不吓人，我就想試試搭個話。真的不是那種不懷好意的……”

“結果他聽我抱怨，還挺溫和的，說‘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真遺憾啊’……我就覺得，好像……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聽我說話的人。”

說着說着她就忍不住眼眶泛紅，“命運好像從來沒給我過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