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方琬知了,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會回來。
雖然身邊跟了一個礙眼的家夥,不過,至少還是回來了。
李徹目不轉睛地看着方琬知,心裡隐隐還在後怕,怕他會突然間消失,于是伸出手想拉住他。
被避開了。
方琬知自己都還沒反應,就被段予哲握着胳膊護到身側,而他則上前半步,神色輕蔑地掃了李徹一眼,對方琬知說:“看來我還是要一路把你送進家門才比較放心。”
免得一個人走夜路,遇上什麼髒東西。太危險。
李徹惱怒地睜大眼睛,拳頭捏得咯咯響。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無聲地交鋒,互相揣測着對方的能耐。
方琬知完全沒察覺他們暗中的對峙,點着頭:“好啊。”
又疑惑地問:“李徹,你在這等我回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有話要問你……”李徹神情頹喪,眼裡布滿血絲,因為抽了太多的煙,聲音嘶啞難聽,甚至顫抖着顯得有些可憐。
段予哲拉着方琬知直接從他身邊繞過去。
“方琬知你真的是那個人的弟弟嗎。”李徹在他們走過時閉上眼睛無力地問。
方琬知腳步一頓,看了看段予哲:“沒有,是誤會。”
李徹睜開眼,雙目發亮,狀态突然間就放松了許多,尖銳地追問:“所以,你以後還是要繼續呆在這個地方了?”
段予哲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不懷好意的諷刺,肌肉瞬間緊繃,轉頭瞥着他。
如果李徹嘴裡再蹦出任何一個不禮貌的字眼,段予哲就會立刻揮拳揍過去。
方琬知察覺到握着自己胳膊的手掌有些用力,輕輕晃了兩下,段予哲回過神來,垂眼看着他,眉心微蹙,用極低的音量向他保證:“我不跟他動手就是了。”
方琬知平靜地回答李徹的問題:“是的啊。”
……哈哈,果然是誤會。
李徹喜出望外,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就知道,方琬知的運氣不可能那麼好,不可能一下子就飛上枝頭。
方琬知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地,就離開他的世界。
李徹的心情變得很好,惡劣的脾氣也一下子全部回到了身上:“哦,鬧了這麼大的烏龍,你以後還怎麼在學校裡呆下去?方琬知,不如你直接休學吧。”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對他指手畫腳。”段予哲冷冰冰地笑了起來:“落井下石的猥瑣小人。”
李徹自小在父母的溺愛,師長的贊賞已經同齡人追捧中長大,從來都沒被人這麼罵過,立刻惱羞成怒地還擊:“你又算哪根蔥?才認識幾天就纏着方琬知不放,他自己笨不知道也就罷了,你以為誰都看不出來你肮髒的心思麼?!就你這種人——”
他話沒說話,就被方琬知打斷:“你不準說他!”
李徹不可置信地啞了。
方琬知生氣地瞪着他,大聲重複:“不準你說他壞話!李徹,我們已經絕交了,我讨厭你!”
“你讨厭我?這個人,”李徹的樣子比剛才被段予哲罵了還要恐怖,紅着眼睛跟方琬知對視,手指着段予哲的臉:“方琬知,這個人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藥?你跟他認識才幾天,我們呢?是,我有時候是對你不好,可這十幾年,我就一點都沒對你好過嗎!”
他目眦欲裂,像條發了瘋的惡狗,狂吠着試圖護住自己碗裡的肉骨頭。
但是,方琬知不是一件屬于他的東西,方琬知是個活生生的人。
李徹心裡又開始發慌,再次試圖去碰方琬知。他想把人帶走,帶到一個沒有段予哲的地方去,好好解釋,慢慢地一點點掰扯清楚。
隻要有外人在場,他就絕對沒辦法向方琬知低頭。但是,如果隻有他們兩個的話,李徹覺得……讓自己給方琬知道歉,也并不是很難做到。男子漢大丈夫,偶爾向弱勢的那方服軟,也不算特别丢臉。
他爸對他媽就是這樣。
反正不管誰先認錯,這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私事,管他什麼狗屁段予哲,或者王予哲、陳予哲,都沒資格摻和。
“方琬知你跟我走。”李徹想去碰方琬知的手,卻被段予哲再次擋住,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
段予哲面對方琬知的時候,目光溫和,語氣亦是春風化雨,但像現在這樣把人護在身後,在他看不到自己表情的時候,立刻就變得陰沉兇狠,像頭呲着牙維護領地的獅子。
然而,更讓李徹絕望的不是他的插手,而是方琬知的反應。
他沒有任何反抗,就那麼怯怯地躲在段予哲身後,信服着這個人對自己的保護。
李徹用了十幾年時間,都沒能讓方琬知在自己身邊有這樣自然的反應。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哪一步。
李徹慢慢後退,用通紅的眼睛最後看了方琬知一眼,見他仍然低着頭不願意跟自己交流,終于轉過身狼狽地逃走。
段予哲牽着方琬知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方琬知停住腳步:“好了,你快回家吧。晚安段予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