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什麼都不記得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當歸很珍惜每一個能遇到的活人,好在這群半大孩子沒什麼壞心思,在他表示自己隻是一個流浪至此的乞丐之後就對他很是憐憫的樣子。
他們上山來也隻是為了采些所謂的靈草,在他們口中,這種天地生養的作物能賣出很高的價錢。
領頭的孩子叫五金,今年已經十五歲了,是他們之中最大的那一個,他也理所當然地将當歸視為了自己的小弟,大方地邀請對方一起回到清水鎮。
當歸就這麼被他們簇擁着,聽着五金滔滔不絕地說着清水鎮是個多麼好的地方,一路随着他們去山腳下的城鎮。
隻有當時被他吓了一跳的那個叫齊福的孩子,似乎心有餘悸,哪怕這次看清楚了他不是什麼怪物,也還是怯生生地落在最後,不敢靠太近。當歸并未太在意。
五金作為大哥,也是為數不多上過幾天學的人,除了清水鎮,他還說了許多他知道的事情。
這世間有靈氣,能聚靈之人便能踏上仙途,在五金口中,能踏上仙途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隻是芸芸衆生之中的一員,求仙問道長生不老與他們毫無幹系,可那些修仙者叩問仙道之後,便有了毀天滅地的力量,輕而易舉便能覆滅一個城鎮,也是如此,大部分凡人才會選擇依附于修仙者生活,比如他們所在的清水鎮,就是屬于萬象宗的領地,鎮上的家家戶戶都種植靈草,開采靈石,每年那些宗門子弟都會來收取靈草和靈石,并象征性地給些金錢,換取的錢财能去其他地方換成糧食和布料。
“還不止呢,要是你能測出靈根,還能去萬象宗,那就是修仙者了,脫離凡塵,想想都好酷呢。”叫春燕的女孩有些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我的姐姐就去了萬象宗,她是我家第一個有靈根的人,等我長到十歲,我肯定也能測出靈根。”
另一個叫三喜的男孩有些不屑:“嘁,你都八歲了,你肯定也和我們一樣沒有靈根。”
春燕聞言忍不住反駁道:“我姐姐就是十歲測出的靈根,我肯定也有,隻是和姐姐一樣長得慢一些。”
談及靈根,孩子們又叽叽喳喳吵了起來,當歸看了一眼五金,他有些悶悶不樂地走在最前面,他都十五歲了,似乎已經失去機會了。
“修仙者......”當歸默默想着,他會不會也是修仙者,才會有那麼強大的神魂,可為什麼他什麼都不記得,難道是什麼被仇家所害?
一想到這種可能,當歸又憂心忡忡起來,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要是被仇家再找上門來,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孩子們吵完了,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當歸背上的那個巨大匣子上,三喜好奇地戳了戳,硬硬的,他不禁問道:“這是什麼東西,裡面裝了什麼嗎?”
當歸回過頭,笑了笑:“棺材。”
瞧着三喜被吓得一愣,春燕笑出了聲:“沒見識,這是劍匣,我見過仙師背過,裡面裝的全是寶劍,隻要仙師揮揮手,念念咒語,寶劍就會飛出來,唰唰唰——那些壞人就倒下了。”
那看上去是很厲害的東西,三喜眼睛又亮了亮:“那你也是修仙者嗎?”
于是孩子們又都看向了當歸,他看上去實在是有些落魄,不像是風光無限的修仙者。
詢問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真是很難得到一個确切的回答,當歸剛才對于那可能存在的仇敵的忌憚很快就被抛之腦後,他想了想,略微有些自豪:“我可能是什麼很厲害的人物,但我不能說太多。”
因為多的他也不知道。
但這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卻非常符合孩子們對修仙者的想象,于是又更加熱烈地圍了過來。
關于這位大人物今天要歇息在誰家,孩子們争奪得很是激烈,但最後,還是作為大哥的五金拔得頭籌,剩下的孩子們隻好惋惜地表示,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他們家住幾天。
清水鎮就在他剛才停留的懸崖之下,恰好在兩山之間,靠着一條清水河,細細地被拉做長條,溝壑狹窄,好不容易有的一塊完整地皮,遠遠望去依稀可見被開墾成了田地,但上面種的卻不是糧食。清水鎮并不是什麼大城鎮,全鎮不過六十多戶,再加上地處偏遠,沒什麼外來者,鎮上的人不是種植靈草就是跟着隊伍去開采靈石,此時已近日暮,也不見多少人。
到了鎮上,孩子們就各自散去各自回家,當歸跟着五金朝他的家走,路上五金忽然開口:“我知道你在說謊,你才不是什麼大人物。”
當歸聞言擡頭看向他,十五歲的孩子長得比他高多了,五金以一副“我全都看透了”的表情看向他:“你要是大人物的話,才不會這麼好說話,況且哪有大人物把自己餓成這個樣子,但你放心吧,我不會拆穿你的,你要是餓了直接說,沒必要騙人。”
當歸:“......”
他現在能不能吃東西都是個問題呢。不過當歸也覺得沒啥多說的必要,從他在這具屍體裡醒來,到一刻不停地奔波,再到停下,那個時候他仿佛并沒有完全醒過來,直到遇到這群孩子,随着他們來到了清水鎮,他才有了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一種名為“活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