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閉上眼睛,早已停跳的心似乎躍動了一下,他的過去早已随着時間歸于甯靜,隻有恒蒙,隻有這個人,才能略微地在水面之上激起漣漪。
淺月到手,似乎也沒什麼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了,當歸這才想起剛才的對手和易家人,想起和他約定的易從鋒,他又覺得就這樣離開似乎有些不好。
當歸想了想,還是和烏衣說道:“我曾經和易從鋒有約,幫他取來月鬼草助他奪得家主之位,作為交換,他會将淺月贈與我。雖然現在淺月已經在我手上了,但我想......是不是不應該就這麼走了?”
烏衣轉頭看向他:“莫非你還想留下來參加明天的壽宴?”
一提起壽宴,當歸立馬就想起了長桌之上擺滿的美食,并咽了咽口水。
不讀心也看得出他在想什麼,或許他原本沒這個打算,但是想到了美食,又變了主意,烏衣一時啞口無言。
“我留下來并不妥。”烏衣斟酌了一下,說得比較隐晦,“我若是坐在席中,這恐怕就不是易老爺的壽宴了。”
不僅是因為修為,對于世人而言,幽冥主終究算是“異類”,哪怕以晉天門為首的諸多宗門都對他沒有讨伐的意思,但也沒法将他歸于“友好”。
當歸想了想那個場面,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不應該各吃各的嗎?”
他在某些方面天真得令人畏懼,這或許也是某種天賦,烏衣沒打算糾正他,他隻是歎了口氣,頗為無奈:“你想去便去吧,隻是别再和那個渡生門長老有什麼糾葛,他那種人,已經習慣了他人敬畏,你别招惹他。”
一提起這個,當歸立馬就想到自己這經不起一點磕碰的軀體差一點就被人洞穿了,他有些不高興:“是他先動手的,是他有錯在先。”
說兩句就想打人,還想把人打死,真是太惡劣了,他居然還能當上渡生門的長老,當歸頓時憤憤不平起來。
這種天然的正義感讓烏衣沉默了一會兒,失去了所有記憶讓當歸回到了某種赤子一般的狀态,怒是真怒,喜是真喜,不會掩飾情緒,也尚未學會算計,他很難想象恒蒙也曾有過這種模樣。
在他認識恒蒙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晉天門的大師兄,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生人勿近,如同一個人形的冷兵器,除此之外沒有意義。
倘若他能早一點入門,是不是就能認識到這樣的恒蒙?會怒會笑,會為偶遇的不公之事打抱不平。
往日那個符号一般的人似乎變得生動立體起來,而非隻是一個象征。他也終于有了一種實感,無需再回憶,恒蒙就在他的眼前。
“那你可得變得很強才行。”某種久違的鮮活充斥在他的心中,他輕聲道,“在修真界,實力至上,哪怕是自诩名門正派的各大宗門,也并非如他們所說那樣,所行皆為正義。”
就算是他,烏衣也并不覺得那些人是真的認為他并非邪惡之人,不過是在衡量利弊之後,覺得讨伐他不是一件劃算的事情罷了。
興許是難得聽他說這種話,當歸一時半會沒接話,隻是盯着他的臉看了半天,直到烏衣按捺不住先開口:“怎麼?不認同我所說的哪一句話?”
當歸這才彎了眉眼,露出一絲别有深意的微笑:“沒有哪裡覺得不對,隻是發現你剛才的樣子......挺生動的。”
起碼總算是有點生氣,像個活人。
當歸還是不太明白修士之間細分的修煉方式,但猜也猜得出來,幽冥主總是和已死之人的亡魂聯系在一起,烏衣的情況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或許也正因如此,自從他認識對方以來,烏衣總是表現得太過平靜,他好像沒有自己的情緒,隻有在談及恒蒙時才略有波動。
雖然他就是恒蒙,但可惜烏衣口中的那個恒蒙也并非是某一個人,更像是他印象裡的一個扁平符号,這就讓當歸偶爾總有些奇怪的感覺,他不希望烏衣老是挂念着那個符号。
如今能看到烏衣面對自己時流露出的一絲柔和也就讓他分外欣喜了。
欣喜的當歸甚至關切地問道:“那我明天去吃席,要不要給你帶一點?”
那一絲柔和瞬間消散,某人又變回了那面無表情的模樣:“......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