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膩的手抓着顧恬逸的手臂,她内心泛起一陣惡心。
特别是看到那隻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的時候,顧恬逸的眉頭緊皺起來。她深呼吸一口,接着猛地甩開手,轉身推開那人。
“先生,麻煩你放尊重點。”她嘴角勾起,停頓了兩秒,冷笑道:“還有,我為你妻子嫁給一個人渣感到悲痛。”
被嘲諷的男人,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指着她破口大罵:“你,你說什麼!你給我等着,臭娘們兒,叫你們經理過來!”說話間,扯着顧恬逸的手不放。
顧恬逸也不慣着他,奮力把手抽出,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男人丢了面子,怒意上頭,忽然拿起桌上的空酒瓶,朝桌邊大力一砸,握着瓶口向顧恬逸揮去。
整個過程發生的迅速,等顧恬逸意識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一秒。
兩秒。
直至過去半分鐘,預想中的疼痛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顧恬逸感到疑惑,緩慢睜開眼。
一隻手從側後邊伸出,緊緊握住男人抓着酒瓶的手腕。
“程諾——”
話還沒說完,餘光中一閃,程諾用另一隻手猛地将顧恬逸向後拉,同時轉身擋在她面前。
下一秒。
看不見的地方,一道悶聲傳來。
“呃!”
一瓶沒有開封的酒狠狠砸中程諾後背,他瞬間咬緊後槽牙,下颚線都繃起。
“程諾!”顧恬逸緊張地擡頭,看向程諾。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臉上,顧恬逸這時才發現程諾挽起袖口的小臂上有一道劃痕,流了很多血,異常觸目驚心。
她把程諾舉在上邊受傷的手拉下來,聲線顫抖控制不住音量,“天殺的狗雜種,看我不打死你!”說完,就怒氣沖沖地想跑去揍那個男人。
程諾見狀,立馬穩住她,說:“我沒事,别擔心。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已經叫了人,應該快到了。”
話落,敞開的門被敲響。
“你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嗎?”包廂外,顧恬逸拿出一塊布包住程諾受傷的手臂。
“不用,劃得不深,皮外傷,休息室有藥。”程諾接過布,暫時壓住流血的傷口。
剛剛聽到聲響就跑來看熱鬧的沈望圍在門口,看見裡邊有人出來,立馬探頭,越看程諾越覺得眼熟。
一瞬間,那天全身是傷的人影出現在他的記憶中,沈望猛地上前抓住程諾的手腕,激動地說:“诶!你是不是——”
“嘶!”
程諾手臂受傷的地方被牽扯,他吃痛出聲。
沈望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剛剛下意識抓的是人家受傷的那隻手,反應過來,立馬松開了手。
背後十米外昏暗卡座裡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擡頭望過來。
“诶喲我去,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趕緊包紮一下吧。”沈望連忙道歉。
程諾緩過疼痛的勁,說:“沒事。”
男員工換衣間門口。
“我進去包紮一下,你先去忙吧,我很快過去。”程諾看着面前的顧恬逸說道。
顧恬逸不确定地看了看他的手,擔憂地問:“你一個人可以嗎?”
程諾笑了笑:“放心,我還沒那麼脆弱。”
看見顧恬逸走了,程諾轉身打開休息室的門進去。
他把櫃子裡備用醫藥箱拿出來,坐到中間橫放的長椅子上。
扭開礦泉水瓶,沖洗傷口的血迹。
咔嗒——
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程諾擡起頭,卻看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許挽呈站在那,握着門把手,和程諾對視,解釋道:“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找不到衛生間,所以不小心進來了。”
站着說話的人面色平淡,和那天在電梯碰見的時候一樣。他說的誠懇,看樣子是真的因為找不到廁所,才誤打誤撞進來的。
程諾停下手中洗傷口的動作,有些後知後覺地說道:“噢噢,那你可以等我一下嗎,兩分鐘,很快的,待會我帶你去吧。”
少年的嗓音幹淨清晰,明明有求于人的是許挽呈,但程諾的語氣裡卻帶着詢問,他面色緊張地等待着許挽呈的回答,生怕下一秒,那個人就會拒絕他,然後轉身離開似的。
也許是那個眼神太過于小心翼翼。
許挽呈的目光定在程諾的臉上,開口道:“好,我等你。”
程諾像是松了一口氣,接着埋頭加快手中的速度。
許挽呈走近,盯着他的傷口,說:“你受傷了。”
“小傷。”程諾往手上撒藥,“過幾天就能好。”
許挽呈站在一旁,看着他熟練地給自己上藥包紮,突然出聲:“你經常受傷嗎?”
程諾包紮的動作一頓,“酒吧裡偶爾會有人鬧事,不小心受傷是正常的。”他邊回應邊繼續纏繞繃帶。
明明是回答,但更像是解釋。因為許挽呈的話,讓程諾下意識想起那天在電梯裡,許挽呈貌似知道了是他打的王丞。
當時他看到全身是傷的程諾,是怎麼想他的呢?
會認為他不學無術、是個到處打架的二混子嗎?
會......讨厭他嗎?
其實比起在許挽呈的世界裡做一名無足輕重的過路人而言,對程諾來說,看到他對自己露出厭惡鄙夷的眼神,這也許還要難受上百倍、千倍。
胡思亂想的情緒擾亂着程諾,他努力想要平靜自己,手卻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越着急手中的結越沒辦法打好,更何況他隻有一隻手能操作。
程諾的手莫名慌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許挽呈靜默地看了兩秒,接着彎下背脊,接過繃帶的末尾,幫他打結,說:“我沒那麼着急,你可以慢慢來。”
忽然靠近的身體,許挽呈的臉龐幾乎懸停在他面前。即便他立刻屏住了呼吸,但許挽呈身上獨特的荷爾蒙味道還是在不經意中鑽進了他的鼻間。
許挽呈低垂着眼眸,神情認真,程諾的心髒藏在身體裡高頻率地跳動。
這一瞬間,他肆無忌憚地把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從淺紅的薄唇,到高挺的鼻梁,濃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好了。”低頭包紮的人突然擡眼,罪惡的視線頃刻掉進平靜的審判湖水之中,被瞬間熄滅,程諾呆愣又僵硬地移開視線。
“謝謝。”程諾起身把藥箱放回櫃子裡,回頭看許挽呈:“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