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上将許巍岷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前幾年他的燥熱症狀竟然好了。當年社會對此讨論異常激烈,底下的患病人群都在叫嚷,讓他交出治病藥方。結果他卻對外聲稱病症是無故消失的,這樣的說辭根本沒辦法說服任何人,但許巍抿始終沒有正面回答,事情才逐漸偃旗息鼓。
“燥熱症。”程諾低聲念叨。
患上燥熱症的概率十分随機,多數是由于基因遺傳。許巍岷以前是燥熱症人群,許挽呈大概率也患有。
也許,這個燥熱症是許挽呈雙腿緻殘的原因之一。
想到這,程諾眼皮下斂,在泥土裡輕劃。
【2018】
兩年後。
許挽呈就會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成為被網上四處報道“堕入黑暗,日漸消沉的廢物”。
程諾沉默思忖,樹枝在地上淺淺輕點。
不知道他的自殺是不是和那場所謂的“意外”有關。
眼前的畫面似乎回到了那個飄雪的夜晚。
“2025年12月31日十一點三十分,經确認,前許上将獨子于今晚突發隐疾,疑似情緒失控,行為過激所造成的自殺.......”
女記者在大屏上的播報内容再次在他腦中回放。
握着樹枝的指尖輕顫,蓦然将他思緒拉回。
程諾莫名感覺有些無力、疲憊,低聲歎了口氣。他扔掉手裡的樹枝,雙手環抱膝蓋,蜷成一團,将頭深深埋進去。
遠離曠地的林子裡,光線昏暗。
“不太對勁。”沈望出聲,神情嚴肅,把手裡發出亮光的屏幕遞到許挽呈眼前,示意他看。
視頻播放。
“據可靠消息來源,明科衛興集團王雲飛的兒子,涉嫌一年前的殺人命案。受害者李某長期遭受王某校園暴力欺淩,最終導緻李某從十八層高樓墜落,當場死亡。王某的相關行為是否确鑿,警方目前還在調查當中......”
畫面裡同時播放着一個黑影從樓頂墜落的視頻,應該是從遠處拍攝的,很模糊,隐約能看出樓頂上還有另一個人。
許挽呈眉頭皺起:“怎麼回事?”
“王雲飛前段時間不是到處找人合作,還派人到工地鬧事兒嗎?結果前一周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沒了動靜。這不,今天下午的時候,王丞殺人的事突然就被爆出來了,我也是剛剛才看見的。”
許挽呈把手機還給沈望,思索片刻,低聲道:“看來,有人等不及了。”
......
許挽呈從林子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程諾一個人坐在角落裡,身子蜷縮起來,單薄的衣服底下,肩胛骨突出。
慢慢走近,視線落在他的小臂,上面褐紅的疤痕被襯得明顯。
許挽呈垂眸盯了會兒,埋頭的人像是有所感應,動了動,接着頭從臂彎裡緩緩擡起。
他看到程諾睫毛随着眨眼的動作揮動兩下,眼睛順着面前的腿往上,在看清來人時,呆愣住,沒了反應。
過了兩秒。
程諾才有動作,扶樹站起,對許挽呈說:“你回來啦?”
“嗯。”許挽呈看向他的手臂,“還痛嗎?”
程諾想起自己忘記把袖子拉下來了,他邊扯袖口邊回答道:“已經不痛了。”
許挽呈注意到他身後地面上的字迹,“剛剛在想什麼?”
程諾回頭,剛準備開口,卻即刻被打斷。
“啊!!!”
一聲尖叫突然從河邊傳來,短暫而尖銳。
所有人視線一轉,隻見河邊匆匆跑來幾個人。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在到達空曠地後停下,雙手撐着膝蓋,氣都來不及捋順,便指向河邊,氣喘籲籲道:“死......死人了。”
女生嗓子發幹,吞咽兩口,聲音顫顫巍巍,“好像......是王丞。”
頓時,現場的空氣似千斤頂壓下來,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臉上滿是驚愕。
沉寂兩秒。
“王丞死了?!”
“怪不得今天下午都沒見過他。”
“怎麼這麼突然?!”
“你們難道沒看到今天下午的新聞嗎?王丞以前害死過人,不會......是冤魂索命吧?”
“真的假的?不要吓我啊......”
周身灰蒙蒙,林子裡的漆黑深不見底,不安的情緒無形之中将他們籠罩住。
有人害怕到放聲哭泣,甚至已經有人吵着要立刻回去。
許挽呈目光沉沉收回,雖然早有預料,但沒想到那個人會這麼快動手。他轉頭,看到旁邊的人臉色慘白,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程諾像是忘記了呼吸,胸腔沒有伏動,整個人完全僵硬在原地。
許挽呈皺眉,低聲開口:“程諾。”
沒有回應。
旁邊的人像是把自己溺斃在水裡,隔絕了外界一切事物。
周遭一片死氣沉沉,人群中不知道誰小聲喊了一句。
“對了……是程諾,殺死王丞的人一定是他。一個多月前,他就想殺了王丞。”那人停頓兩秒,怯懦補充道:“......而且你們忘了嗎?他爸是個殺人犯。”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的視線瞬間投向角落裡的人,眼裡帶着惶恐、害怕。
程諾鼓膜躁動,那些人的目光像吞噬的海水湧來,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淹沒。他腦子混亂,呼吸漸漸急促。
蓦然,一堵身牆擋在他面前,頃刻間,隔絕了所有目光。“程諾。”他擡頭,聽見許挽呈輕聲說:“閉眼。”
程諾感官遲鈍,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下一秒,幹燥溫暖的手覆上,眼前瞬間陷入黑暗。身前的人似乎靠近了些,程諾又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
很清晰,像是被雨水沖洗過後的海棠花香,混雜着他身上獨有的氣息。
那人傾身,嘴唇懸停在程諾的肩膀上方,貼近他的耳朵,低沉平緩:“深呼吸。”
像是被攝入一管安定劑,黑暗的潮水逐漸平穩。程諾急促的呼吸放緩,身體繃緊的肌肉松懈。
他緩緩伸手,握住許挽呈的手腕,拉下,擡眸對上那雙沉靜的湖水。
侵襲的雜念一瞬間消失殆盡,他的視線裡隻剩下許挽呈一個人。心髒如同家門口老舊的燈泡,無規律地閃動,熄滅又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