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乍一聽,又覺得他是在求饒。
朱興生放聲大笑,表示可以讓一讓小弟弟。
這台球廳比盛溪嶼年齡還大,不同性格的社會青年盛溪嶼都在這偌大的台球廳裡見過,盛溪嶼無聲翻個白眼,俯身瞄準出杆。
心态很容易影響準度,盛溪嶼平時毛毛躁躁的沒什麼耐心,一旦靜下心來比任何人都要專注,客人們在叽叽喳喳聊天吹牛,盛溪嶼半分不被影響,默默的,安靜的,一步一步拉近二人的比分。
等到半聽廉價啤酒下肚,聊得正嗨的朱興生才恍然發現自己的分數早就落後。
隻落後一分。
分差維持了很久。
“你故意的?”朱興生氣得吹鼻子。
盛溪嶼裝傻:“嗯?”
朱興生震聲:“分差!”
“我哪有控分差那本事。”盛溪嶼彎起眉眼笑,“隻是運氣好。”
有沒有控分的本事朱興生不清楚,氣人的本事肯定是有的,那張臉笑起來的時候,朱興生無端産生一種“這家夥一定會說‘你猜呀~’來氣我”的錯覺。
啤酒放到茶水桌上,朱興生重重哼氣,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我認真了。”
盛溪嶼突然好想笑。
這一局的戰線被拉得很長,成了經典的膀胱局,朱興生肚子裡不少酒水,一路憋着跟盛溪嶼打,實在憋不住時就暴躁地把球一扔,不玩了。
打台球上臉是很常見的事,球品不好的客人生氣也不影響盛溪嶼拿分成,這都是早就定好的規矩。盛溪嶼側身躲過飛過來的球,精準的一杆終結比賽,掉頭離開。
不止朱興生打得不開心,盛溪嶼身上也不舒服,摸摸額頭,又是燙得吓人。
前台小妹閑得在偷偷用電腦打網頁小遊戲,盛溪嶼靠近,她立刻把注意力從無聊的小遊戲上轉移到盛溪嶼的臉上,欣賞的眼神很露骨,很直接。
盛溪嶼沒搭理她,徑直掏出手機,想給林冕發個消息,問問林冕在做什麼。
“工作期間還玩手機喔?”前台小妹揶揄地笑笑。
盛溪嶼眼尾斜斜一掃:“你不也在偷玩電腦?”
前台小妹又笑着說了什麼,盛溪嶼沒專心聽,注意力全傾注在和林冕的聊天窗口裡。
上一次聊天的“口欲期”還高高挂着,最近一次消息是在半小時前由林冕發送的。
林冕:【?】
一個問号?什麼意思?
盛溪嶼眉心極輕地蹙一下,滿腹疑惑。
盛溪嶼:【什麼?】
等待兩分鐘,不見林冕回。
微信電話撥通過去,也毫無回應。
不在手機面前?
“你臉色突然變得好差。”
前台小妹的聲音傳來,盛溪嶼猛地找回神智。
“你怎麼了?”前台小妹露出關心的神色。
“沒。”盛溪嶼無意識攥緊手機,舔舔幹澀的唇,順手在櫃台拿上一瓶冰鎮礦泉水,“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天色已晚,店門口壞掉的路燈經久未修,導緻本就昏暗的街道更加突兀地黑了一塊,盛溪嶼腦海裡還留着這條街幾年前燈火通明到處都是燒烤攤的記憶,如今新城修建,大部分商家都搬到新的燒烤街,這裡打眼一看隻剩下馬路斜對面那一家生意最差的燒烤店還在。
九月的室外天氣對比台球廳室内好不到哪裡去,都是煩悶到喘不上氣的,盛溪嶼搓一搓臉,用礦泉水瓶給臉上降溫,不頂用。
果然還病着就出來逞強是挺折磨,分明小石頭都在林冕那裡放着了,怎麼還會這麼難受?
難不成非得本人待林冕身邊才行?
問題是現在上哪兒去找林冕貼貼啊。
冰水下肚,激得喉嚨也開始痛,盛溪嶼蹲在街邊,身後傳來經理叫他進去陪客人打球的話。
盛溪嶼沒心思搭理,模糊的目光沉沉地落向那家僅有的燒烤店。
燒烤店在拐角,偶爾有年輕的男男女女從拐角處轉過來,盛溪嶼出神地注視,腦子昏昏沉沉,竟然感覺像看到了林冕。
高挑少年的身影被前方勾肩搭背的青年們遮擋大半,但燒烤店外挂着的白熾燈還是将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照得很亮,很立體,很清晰。
……有病。
林冕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盛溪嶼懷疑自己是病瘋了。
“盛溪嶼!”經理催促的聲音響起。
“來了。”盛溪嶼随口應一聲。
再難受,錢也還是要賺的。
起身太猛,盛溪嶼正暈着,身旁本就不亮堂的地方就在這時被人完全遮擋了光線。盛溪嶼眯起雙眼,對上的是林冕深不見底的瞳孔。
定睛再看,真是林冕那張臉。
……?
我真病出幻覺了?
盛溪嶼天不怕地不怕,第一反應是上手捏人家的臉。
隻見眼前的人眉峰微沉,嘴角下垂,盛溪嶼還沒摸到就被一把拽住手。
涼意浸進血液,爽得盛溪嶼天靈蓋都要打開了。
盛溪嶼眼神瞬間清澈,一下跳老遠。
“居然是真實的。”盛溪嶼驚愕,上下掃視,“你怎麼在這?不對……這麼巧,你是來找我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林冕薄唇緊抿,眉宇間閃過一絲無語。
盛溪嶼小嘴巴緊急閉合:“你說。”
但沒完全閉:“我小石頭還在你那,你不會真的是來找我的吧?”
這樣說還怪自戀的。
“是,它燙得吓人。”林冕指腹抹過盛溪嶼脈搏處的血管,嗓音涼薄,“你也是。”
盛溪嶼秒噤聲。
這話可不能細想啊!
……他該不會是意有所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