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涵抓了書本，在零落的笑聲中落荒而逃。門外他怏怏地靠着牆，放眼望去，天藍草翠，花香蝶舞，春意正濃。

太陽漸漸西偏，珞妤撐着竹絹傘，跟昊璟并肩走過人來人往的集市。今兒輪到昊璟休沐，倆孩子前些日子又被塞進了私塾，突如其來的獨處倒讓兩人都有些無所适從了，故索性約着一同出門轉轉，等晚些還能順道去私塾接倆孩子。

“你看，沿着這條路走到底，左拐再走段路就到私塾了，算是鬧中取靜的好地方了。怎麼樣，離家不算遠吧。”昊璟指着筆直的石闆路，轉頭看了眼珞妤。原本是想重溫舊夢的，可終究還是跟沒有孩子時候不一樣了，這一路下來，從頭到尾，倆人的話題都沒離過那倆猴小子。

“嗯，這也倒是近。”珞妤點點頭表示贊同，這條街雖然離王府不遠，但跟她娘家不是一個方向，故倒也覺得陌生。

“哎，等浠兒和涵兒再大一些，就可以放心的讓他倆自己回家了…”昊璟嘴角噙笑，仿佛已經看到倆孩子手拉手有說有笑的跑過熙攘的街頭一般，他忽然俯身湊近珞妤，低聲道，“到那時候啊，我們再要一個閨女吧，可不能再是和尚小子了，就要閨女，窩心…”

昊璟的聲音淡淡的，帶着滿足的遐想。珞妤卻騰得紅了臉，她半羞半惱地輕擂了下昊璟的手臂，嗔怪的說道：“讨厭，誰說要生了，而且啊，誰保證一定是閨女了…”

“好好好，那兒子也行嘛，隻要你肯要。有個弟弟或妹妹，小涵兒也會慢慢有當哥哥的自覺吧…”昊璟看向珞妤的眼裡滿是寵愛，自從奕涵呱呱墜地，他與珞妤之間總隔着一個小人兒，可眼下久違的感覺慢慢攀上心頭，一時間鬥轉星移，仿佛回到了初識的歲月。

珞妤哼了一聲，不想接茬。天氣，已經一天天熱起來了，她掏出絲帕，輕輕拭過額角，雖是春末，可黏膩的空氣已經沾染了夏日的氣息，“一會兒我們去店裡看看吧，扯幾塊布料，也該給倆孩子做幾身夏天的衣裳了…”

“行吧行吧，都聽你的！”昊璟俯身鑽進傘下，輕搖手中的折扇，“不過，咱還是先到前面的那家書肆轉轉，浠兒開始習字了，得給他挑本字帖，紙和墨也要備着。涵兒這兔崽子呢，學業這塊老不上心，我尋思着帶把戒尺唬唬他…”

“昊璟…”珞妤瞪了眼昊璟，兀自向前走去，似乎有些惱怒，撇着嘴數落道，“你就不能耐心點兒嗎涵兒他才幾歲啊，好動、淘氣、坐不住，這都難免的，你就不能慢慢教嗎？不是打就是罵，那麼小的孩子，那手心還能找到一處好地兒嗎…”

終于把壓在心頭的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可她并沒有因此而好受些，她深吸了口氣，聲音已經有些哽咽。這些天幾乎每晚睡前兒子總愛粘着她，像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小奶貓，安安靜靜蜷在她的懷裡，攤着被抽紅的左手，奶聲奶氣的要吹吹。

想到奕涵那小小的手心，珞妤又忍不住紅了眼，原本白嫩嫩肉嘟嘟的小手心，如今紅痕壓着青條，新傷疊着舊患。她自認為不是溺愛孩子的母親，奕涵那些不好的習慣她也從不會放任，隻是她覺得，昊璟似乎急躁了一些。

似乎聽出了妻子話語裡的情緒，昊璟挑了挑眉頭，也不辯解，他擡步上了書肆門前的石坎，才轉身看着珞妤，臉上挂着淡淡的無奈，“那你怎麼就不問問他，為什麼天天挨打呢？”

珞妤掩着傘，默默擦去眼裡蓄着的淚，咬唇說道：“可是…可是我心疼啊，昊璟，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涵兒是有期許，可是，可是我不一樣，我隻想他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過完這一生，即使一事無成也沒關系，隻要他是個正直善良的好孩子，即便是個纨绔也沒關系…”

“不可能！”昊璟蹙着眉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珞妤，他吸了口氣，竭力放柔語調，“不可能的，小妤，你還不明白嗎，别人家的孩子可以有選擇的餘地，奕涵他沒有！他是我的兒子、是王府的嫡長子，将來是要替我扛起這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