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奕涵躺在床上,擰着眉頭陷入沉思,可此刻腦袋裡面尚且零星的片斷,顯然還不足以拼成線索。他淺淺的舒了口氣,輕叩床沿的食指随着動作規律地帶出些許疼痛,大概是早晨那一拳不小心磕到楊奕泓牙齒的緣故。
關于小藜的企圖,他依然毫無頭緒,想來也是有人授意,隻是這身後的人會是誰呢?奕涵慵懶的翻了個身,小藜的身世,他早就查了個底朝天,不過是個孤女,相依為命的母親過世後,就進了王府當粗使丫頭,後面又贖了身盤下了她母親當年的門面幹起了老行當。當年這一切或許是有心人的安排,這是近些時候,這有心人卻從未露面。
罷了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窗外習習晚風透過推開的窗扇,吹得奕涵昏昏欲睡。
可就在他一隻腳剛剛邁入周公的世界,隻一瞬,室内的氣流突然變得湍急,屋外的風挾着草木的想起汩汩漫入室内。
“誰?”奕涵警覺地一躍而起,雖然他不相信有人敢在鐮裡跟他動手,眼裡的睡意已然了無痕迹。
“師兄,你回來了!”
室外昏暗的光透進窗扉,奕澤颀長的身形顯得朦胧不清,可即便如此,奕涵一眼就認出來人。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一個箭步蹿到奕澤身邊,嘴角的線條壓不住的往上翹。
“怎麼燈也不點?”奕澤本就緊鎖的眉又往裡緊了緊,他無視奕涵的欣喜,徑直來到桌沿,劃了柴火,橙黃的燭火在黑暗中撕開了一道裂痕,奕澤在桌邊的矮凳上坐好,目光定定地看向奕涵:“奕涵,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哦。”室内突如其來的亮光,跟奕澤此刻莫名的嚴肅口吻一樣,讓奕涵一時難以适應。
“你坐。”奕澤提起桌中的瓷壺,為自己滿了杯水。爾後擡頭睨了一眼站着的奕涵,兔崽子愣頭愣腦的,似乎還有些迷糊。奕澤心底又是憐愛又是氣惱,最後隻好無奈的歎了口氣,“奕泓臉上的傷,是你弄出來的麼?”
“嗯?”奕涵眨巴着無神的雙眼,湊着奕澤坐下,他頓了頓,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對哦,你不提,我都記不得早晨揍過他。”
“記不得了?”奕涵輕描淡寫的語調像火折子,成功引燃了奕澤情緒,他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奕涵,從嘴裡蹦出的每一個字,都沾着怒氣。
嗅到奕澤身上散發的怒火,奕涵不自在的往邊上挪了挪。他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早晨他已經很克制了,不然就憑他敢三番五次非議師兄這一條罪狀,非得把那小子揍得滿地找牙不可!
“楊奕涵,他是你哥!是你哥你知道不!你居然還敢跟他動手,是向誰借的膽子!”奕澤端起瓷杯呷了一口水,試圖澆滅心間熊熊燃氣的怒火,上次跟林紹然動手還能說是孩子間的尋常打架,這次跟兄長動手,若傳到父皇耳中,又該如何自圓其說。
“那…那又怎麼樣,我跟他又不熟。”奕涵不知道奕澤為何如此生氣,在他看來,收拾楊奕泓跟之前揍林紹然沒有什麼不同,隻是讓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吃些苦頭罷了。他偷眼看着奕澤鐵青的臉,低聲為自己辯解,“而且…而且他惹到我了…”
“楊奕涵,你一定要這樣惹我生氣麼?”奕澤一下把茶杯礅到桌上,霍然起身,氣到發顫的指頭指着奕涵的鼻尖。晃動的燭火打在他的臉上,黑沉沉的面色足以下一場澆透奕涵的暴雨。
他現在也說不清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惱奕涵,血緣這個概念,對奕涵來說,似乎太過單薄,在他眼中,奕泓大概隻是一個稍顯特殊的旁人罷了。大概對他本人而言亦是如此,要不然奕涵這麼些年跟着自己,怎麼還是學不會這些人情世故呢?
“本…本…本來就…就是…”奕涵避開奕澤的逼視悄無聲息的站起身,緊攥的掌心沁出細密的汗珠,打小跟着奕澤,身體總是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也總是比嘴巴更誠實些,大腿已經開始微微打顫,他低頭嘀咕道,“而且我…我又沒有做錯,我…才不會…無緣無故的揍人…”
“行吧,沒有錯是吧,我不打你,這次我不打你。”奕澤蹙眉看着小涵兒因害怕而瑟縮的肩頭,他緊攥雙手深吸一口氣。他清楚若是現在動手,定會像上次那樣任由自己的怒火灼傷奕涵,這不是他這次回來的目的,他扭頭索性不看奕涵,“你就站在這邊,自己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什麼時候開口!”
“師兄,我…”奕涵還想争辯,卻在奕澤一記警告的眼刀中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