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啦,少主。”奕涵剛邁進院門,在院中打轉的祈霧便迎了上去。昨天晨練他随口提起從泠泉師兄那兒聽來的關于昭然的事,奕涵聽罷便決定回鐮一趟,他想着正好趁這空檔熟悉一下外面的環境也好,就沒跟着回去。
“昭然他,還好吧?”
“不算太壞吧,沒有傷及骨頭,但也得修養不少時間。”
晨光微熹,空氣跟此刻的天光一樣,仿佛凝固了一般,沉悶。奕涵在校場跑過10公裡後,又一路小跑過來,呼吸還有些粘滞,被汗水漬濕的衣料緊貼着皮膚,很是難受。奕涵一邊解開領口衣襟的盤扣,一邊轉身邁上門口長廊下的矮階。
“祈霧,我沖個澡先,你想想早飯吃點什麼好。”奕涵在門口站定,轉身看着祈霧。以前在鐮裡頓頓吃食堂,每周就那麼老幾樣翻來覆去嫌棄得很,這才出來小半個月,倒開始想念那種不費腦筋就能吃上飯的日子了。
“可是,夫人昨夜說了,讓我們往後就在府裡用餐。”
昨天奕涵一聲不響就跑回鐮,昊璟和珞妤尋過來時見隻剩祈霧也不惱,還盛情邀他同去膳廳用餐。祈霧覺得尴尬便婉言拒絕,可不想他們竟差人将飯菜送到這院子,還拉着他東問西問,那殷勤的模樣似乎是想把那些錯失的時光補回來。可惜在成為奕涵近衛之前,他一心隻在修業上,所以也隻能說些近況。
“你答應了?”奕涵睨了一眼祈霧,心也随着眉頭緊緊縮在一起,如今單是與娘親見面,都讓他覺得心力交瘁。
“沒有,隻是也沒能開口拒絕。”祈霧撓撓頭,昨夜那頓飯吃下來,他是如坐針氈、味同嚼蠟,隻是夫人言辭殷切,讓他頗為同情,不忍拒絕。
“那就不算答應咯。”奕涵松了口氣,轉身推開微翕的房門。他抽動鼻翼,捕捉到空氣間浮動着的淡淡香氣。環顧四下,原本淩亂的外室已經被收拾得有條不紊,就連他随手壘在木架上的書籍,也一本本排開,井然有序。
他蹙着眉徑直朝内室走去,果然,珞妤躬身坐在床沿認真地比劃着什麼,靠牆的衣櫃敞着櫃門,他昨夜胡亂塞入衣櫃的衣物,也分門别類的擺放齊整。珞妤回過頭看見奕涵,臉上帶着按捺不住的雀躍,“回來啦,涵兒…”
輕輕柔柔的聲音,像夏日拂曉的涼風,直沁奕涵心脾。他扭頭看着珞妤,那聲“娘”在喉頭上下翻滾多次後,最終還是被他咽回肚子。他輕咳一聲,移開視線,有些尴尬的站着,“怎麼起這麼早,不多睡一會兒?”
“嗯,不困。你呀,去哪兒了這一身的汗。”珞妤湊了過來,語氣像是嗔怪,卻透着藏不住的寵溺,她從胸脅處掏出絲帕,擡手輕拭奕涵的額角。以前那麼小小一團的奶娃子,現在就快要跟她一般高了呢。
奕涵被珞妤熾熱的目光盯得發臊,隻得僵着身子站着,被熟悉的香氣裹挾萦繞着,他那粒焦躁的心此刻慢慢沉着了,一如兒時。那時候無論是夢魇纏身,還是委屈哭鬧,隻要被娘親攬入懷中,聞着她身上的香氣,就會感到莫名心安。
他微微覺得有些鼻酸,飛快眨掉眼中的潮濕後,才偷眼細細打量着珞妤。印象中娘親似乎并不如此瘦弱纖細,那個小時候替他撐起整個天下的女人,不該如此孱弱。可記憶經歲月洗滌,已然變淡變模糊了,此刻,他用盡全力也想不起娘親當年的模樣。
“還疼麼?”珞妤指尖輕輕掠過奕涵還泛着青紫的左頰,略放低右手,絲帕貼上奕涵下颌。
“已經…不怎麼疼了。”奕涵回過神,視線跟着珞妤的手下移,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下垂的衣襟才恍然記起方才貪涼解開了盤扣,如今自己胸口的小半片皮膚正無遮攔地暴露着,他後撤一步,抽走珞妤手裡的帕子,臉頰燒得火紅,“這…這…,我自…自己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