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鈴是信物,隻有熟客才有機會得相贈。”旁邊突然有人搭話。
蘇岫甯循聲望去。
此人就坐在她們隔壁桌,一身青衣戴着半張面具,隻露出嘴和下巴,看起來像是個年輕男人。
那人拱手笑言,“賈行風,二位第一次來?”
她點頭,亦道,“蘇岫甯。”
那賈行風很是自來熟,主動介紹道,“上面那個,棠映燭,蜃影坊魁首,今兒個是晝戲,人還少呢,夜戲您再看看。”
“夜戲?”
“蜃影坊每逢五排一場夜戲,夜裡的舞,到後面去跳。”賈行風暧昧挑眉,“價高者得。”
說話間那棠映燭已經退下台,底下群情沸騰,争先恐後喊着價碼。
一美豔婦人來到台上,笑起來風情萬種,念着各位出價的桌号。
“東甲子一萬兩。”
“東丁申的客官兩萬兩?”
“十萬兩?呀,貴客許久未見啊,西甲寅的貴客十萬兩!”
加價還在繼續,蘇岫甯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歎為觀止。
錢啊!都是錢啊!
“這是蜃影坊現任坊主,娜娅夫人。”賈行風道,“這個女人當年幹掉初代坊主姽婳夫人上位,憑兩柄蠍刀和手下一衆瘋狗在西域行走多年,手段狠辣,無人敢惹。”
蘇岫甯卻奇道,“您怎麼不競價?”
“我今日與人有約,來此打發時間罷了,不湊這鬼熱鬧。說起來,兩位有沒有見過一個江湖人,身材和我差不多,穿黑衣服,大概四十來歲吧,很嚴肅,我師叔。”
蘇岫甯搖頭,今日街上見的人多了,大多是鬥笠面具蒙面的,哪裡分得清。
賈行風點點頭,也不失望。
“進去的貴客就能得到金鈴了嗎?”蘇岫甯問。
引得薛林昭側目。
賈行風道,“不見得,這總得人家主動相贈,又不好去搶。”
“您聽說過柳搖金嗎?”蘇岫甯又問。
“柳搖金?先前的魁首麼。”他指台上,“他在的時候可比這場面大。”
蘇岫甯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将村夫給的東西拿出來給他看了一眼。
賈行風哭笑不得,“這萬人難求的啞巴鈴兒居然叫你給得了?”
“怎麼說?”
“柳搖金的金鈴沒有芯兒,是個啞的,他說自己是無心之人。你看金鈴上可刻有一枝柳?”
蘇岫甯悄悄搓了搓,又給薛林昭看,還真有。
薛林昭目光淡淡落在賈行風黑色的面具上。
賈行風咧嘴朝她笑,似乎不想叫旁人聽見。
小聲道,“這是柳搖金的,聽說他隻有兩個這東西,一個給了個神秘大主顧,另一個至今也沒聽說誰得着了,原來在你這兒?”
“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嗎?”
“外面有人猜說死了,有人說讓大主顧贖走了,有人說跑了,你拿人家鈴铛不知道?”
蘇岫甯想去和薛林昭對視,但薛林昭的臉隐在鬥笠之後,不知在看哪裡。
對視失敗。
賈行風在一邊突然“嘬嘬”兩聲。
麒麟懶洋洋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他笑,“好馬,但怎麼養這麼……”
醜。
蘇岫甯心中幫他接全。
接下來沒什麼好看的,她們決定離場。
賈行風跟在後面也溜達出來,摘下面具背着手,果然很年輕,一張笑面。
看起來肆意風流又混沒正形兒。
蘇岫甯好奇,“你沒騎馬?”
“沒啊,馬和師叔一起丢了。”捂心口,“汗血寶馬啊。”
“馬或許也和貓兒一樣,人多反倒容易受驚,夜深無人的時候說不定自己跑出來。”
“嗯,有道理。”他又探頭去看薛林昭,“這位女俠,似乎不愛說話?剛你打登徒子那手功夫我也看見了,真潇灑!敢問師從何派?”
薛林昭淡淡道,“并無師從。”
蘇岫甯亦點頭,“天生潇灑。”
“這樣啊……”賈行風不惱,反而樂呵呵道,“我,師從玄黃閣。”
他掏出一枚響箭,似乎想遞給薛林昭,想了想轉而放入蘇岫甯手中。
“相逢即是有緣,姑娘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若有危險可求助。”
蘇岫甯驚喜,“随叫随到?”
“額……在我看見的情況下。”
“壞了不響怎麼辦?”
“陰涼避光保存。”
“會不會受潮?”
“注意通風。”
蘇岫甯重重點頭,“我會注意的!”
“好,天下無不散筵席。”賈行風起範兒道,“有緣再會。”
蘇岫甯亦起範兒,“有緣再會。”
不過見人走了還不忘叮囑,“你可一定要勤擡頭看看啊。”
萬一真有事可别錯過了救我。
賈行風背影消失在街角,蘇岫甯第一時間将響箭給薛林昭。
“快幫我看看,是不是暗器,有沒有毒?”
薛林昭随意在手中擺弄着,“你怕他害你?”
“啊,無親無故的,誰知道呢。”
薛林昭不置可否,還給她,“确實是響箭,玄黃閣是江湖門派,隐居深山,從不參與武林盟事務,幾乎沒人見過玄黃閣門下弟子。”
“那,可能是假的?”
“要扔嗎?”
忙拿回來,“我見他眸清目明,不像壞人,觀望觀望。”
隔着鬥笠薄紗,薛林昭目光似乎正落在她臉上。
蘇岫甯指一旁店鋪,開朗道,“紙箋鋪诶,進去看看。”
“想看什麼?”
她踏進店中的腳步一停。
隻見窗邊陽光最好的位置放張躺椅,一人躺在上面,以書蓋臉。
這句話正是那人所說,聲音悶悶的。
“神示錄。”她道。
那人終于舍得将書拿下,慢騰騰起身。
“客官莫不是拿我打趣?《神示錄》是得了神眷的,我這小店還沒有那個福分。”
長相精明的女子一身水藍長裙,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緩緩露出一個笑來。
“貴客臨門,小店栖月紙閣,在下掌櫃,謝千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