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寶櫻為自己熟識的武功招式震驚的時候,與殺手過招的動作不禁停下,而高手對決本就在幾招之間。
對面的劍鋒刺向姚寶櫻肩頭時,她聽到一道聲音:“櫻桃,後仰——”
熟悉的聲音激起身體本能的反應,姚寶櫻上半身朝後翻去,躲過那殺氣凜凜的一招。她被束手束腳的繩索困住,腳下一趔趄,竟不能完全躲開,眼看着對面的劍再次招向她脖頸。
電光火石間,一道人影從旁邊撲來。
姚寶櫻被撲撞倒地,花香氣息落落拂了她一身。她頭磕在潮濕的土地上,眼前火樹銀花,對上張文瀾蒼白的臉,他懷裡的氅衣兜向她。
那竟是一身女式的……
青年撲倒自己,卻躲不開身後的殺手。殺手的劍鋒歘一下刺入張文瀾肩頭,他身子一抖,身子朝前一撞又刻意停住。他垂着眼看姚寶櫻,仍是那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姚寶櫻怔住。
“咔擦”一聲,兜向她的氅衣下,張文瀾匕首揮出,砍斷了捆住姚寶櫻的繩索。身後劍鋒再次沖來時,張文瀾肩頭的血順着他頸側肌膚,滴到被他撲倒在地的少女頰上。
濃長睫毛下,青年的眼睛像月光下的潋滟清湖。清湖卻是烏漆漆的,帶着幾分玩味:你自由了。
殺手高呼:“狗官就在這裡——”
血滴在臉上,滴答,滴答。
姚寶櫻瞬間眼紅,在那些殺手圍攻、張文瀾試圖推開她的時候,她折腰拽住張文瀾,将人抱入了懷中。
張文瀾手中那把砍斷繩索的匕首,被姚寶櫻搶走。
姚寶櫻抱着人在地上翻滾數圈,張文瀾眼前陣陣發黑,但每一次睜眼,翻滾間,都看到的是少女白皙面頰,帶着殺氣的眼眸。姚寶櫻手中匕首甩了出去,她提着文弱無比的累贅,追着匕首而出——
身如鬼魅,一步一錯。當她破開敵人的包圍時,飛出的匕首也被她追到。匕首被姚寶櫻在半空中一推,甩個大圈,紮了回去。
“噗——”匕首刺破筋骨。
一人轟然倒地,正是刺中張文瀾肩頭的那個人。
而姚寶櫻用的招式,與方才的長青一模一樣——“破春水”。
張文瀾看她這樣生氣,禁不住撩眼皮,望她的眼神探尋間,微微發亮。
殺手們一時間驚住。他們來之前,單單聽說張文瀾身邊有個侍衛特别厲害,沒料到半途中冒出一個女俠。這女俠生得肌如白雪,臉似櫻桃,明明是一副清麗小佳人的模樣,打鬥起來舞姬腰鍊流蘇響得清脆,比那個侍衛還要兇。
姚寶櫻睥睨這些人。
長青的聲音及時響起:“姚女俠,你先帶着我家郎君走。待我解決此間,去尋你們——”
姚寶櫻看眼周遭這麼多殺手,長青三人應對得十分艱辛,而羸弱的張文瀾肩頭流那麼多血……姚寶櫻好生氣自己幹嘛多管閑事。
她闆着臉,将狗官拽入懷中。在長青三人聲東擊西的配合下,姚寶櫻帶着張文瀾翻牆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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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刻鐘後,天濛濛亮,林間山泉千丈,溪深水漫。雨後山林空氣清新,萬壑煙霞雲霧如瀑,足以洗掉一身的血腥味,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沉着臉的姚寶櫻尋到一處山洞,将張文瀾扔下。他被摔得撞在山壁上,磕得咚一聲。
姚寶櫻登時心虛,反省自己亂發脾氣不好,便悄悄擡眼看張文瀾。
他頂着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如同破抹布一般,被歪歪斜斜扔靠在山壁間,也渾不在意。他抱着他那死不離手的氅衣,手指無意識地按住抽搐腿側。
可恨。
她想揍他一拳,但看他現在這副模樣……姚寶櫻刻意讓自己目光挪開,不看他肩頭的血迹。
呃,好像那點血,也有昨日她在杜員外府上刺他的功勞。
姚寶櫻的不快,便轉為不自在了。
算了,姚女俠不和小人計較。
她将方才借用的匕首丢給他保命,再擺一擺手:“好啦,你我兩清,你在這裡等着長青大哥吧。”
舊情人獨處,好是尴尬。尴尬的姚寶櫻轉身便溜,聽到張文瀾終于舍得開口。
他聲音幽微缥缈:“你是不是特别喜歡救人?什麼阿貓阿狗,阿舜阿誰,救誰都行?還是……隻有我……”
姚寶櫻回頭怒視他,他慢悠悠把話說完:“……最倒黴,被你不停救?”
姚寶櫻覺得他瘋了。
晨光簌簌,微風淋漓,松柏甩落淅淅瀝瀝攢了一夜的雨水。日光如萬頃琉璃般,灑在那歪靠洞壁的青年身上,襯得他這種妖魔鬼怪,居然聖潔。
他剛才像在說夢話。此時,他沖着回頭的她,頂着那清啞的聲線,如石撞沙,存在感極強:“你我之間,沒有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