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在哪兒”,身穿正紅色紗裙的女子,露出的半邊臉蛋姣美無暇,另一半遮蓋在那長長的頭發後面,看不清楚,神情卻有些恍惚,眼睛直盯盯看着某處,逢人就問,“你看到我的囡囡了嗎?”
雲城酒館頗多,沿着一條街走過去,隔幾步就能見到一個。
随之酒館為了招攬客人,就會請一些說書人,名人轶事,怪志奇談,天文地理,無話不談,借此吸引客人。
清溪閑着無事,帶着幾個丫鬟去湊熱鬧。
到了點,那位說書人出現,一襲灰白衣袍,手裡拿着一本書籍,看着不像個說書的,倒是個上了年紀的讀書郎。
他一出現,原先嘈雜的酒館立即安靜下來,衆人擡頭盯着他。
“今個咱們不說奇談,說個真實的”,那個說書的慢悠悠開了口,“各位可知道,雲城最近出了個新鮮事,翰林梁侍書的娘子瘋魔了。”
下面議論紛紛,“梁侍書是誰?”雲城地處天子腳下,随便拉出來一個都是侯門将相,一個小小的侍書并不出名。
那人接着開口,“梁侍書大家不熟悉,點翠樓以前的頭牌楚姑娘大家總該知道吧?”
衆人恍然大悟,楚姑娘可是點翠樓的花魁姑娘,第一次接客時,不少人一擲千金,隻為春風一度,結果最後便宜了一個貧窮讀書郎。
“當時楚姑娘不願委身旁人,她和某位書生相識已久,不惜違背點翠樓的規矩,也要和那位書生在一起,老闆自是不同意。”
“然後呢?”坐着的人接着問道。
“那個書生倒也幸運,随後不久會試高中,成了新科舉子。點翠樓再橫,也比不過官員啊,誰知道他日後會有何奇遇。老闆把賣身契給了書生,随即兩人成親,日子過得很是恩愛。”
一個人打斷了話語,“培養一個頭牌可要花費不少精力錢财,況且頭牌難尋,那老闆怎會輕易放走楚姑娘?”
“這,自是因為點翠樓的規矩,那裡隻有一種女子不必接客,就是容貌受損嚴重的,通俗點,就是毀容的。”
“楚姑娘心裡挂念着梁侍書,又不願丢了清白身子,在一個晚上,她拿着金钗劃了自己半邊臉,一道接着一道,鮮血淋漓。”
說書的停下喝了口茶,方才繼續,“楚姑娘毀容,對點翠樓沒了用處,老闆無可奈何,問梁侍郎要了不少銀子,便把楚姑娘給了他。”
下面另一人感歎,“如此看來,楚姑娘堅貞,梁侍書重情重義,想必應是一對佳偶,怎麼瘋魔了呢?”
“楚姑娘,不,該是楚夫人,她嫁給侍郎沒幾個月,就有了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一個女娃娃,粉雕玉琢,玉雪可愛。之後幾年再無身孕,這個娃娃就是楚夫人的心頭肉,乳名囡囡。”
那人頓了頓,“可惜,一日楚夫人帶着女兒上街,一時未察,被那人販子拐走女兒,從此沒了音信。”
“自那以後,楚夫人悲痛難耐,精神恍惚,便瘋魔了,世事難料啊!”
“可惜,當真可惜,一代佳人竟成了這樣! 那梁侍書可有休妻重娶?”下面人繼續發問。
說書回答: “梁侍書一直照顧病妻,并未再娶,真是令人佩服。”
聽到這兒,清溪身邊大丫鬟悄悄開口,“得夫如此,楚夫人也算幸運。梁侍書可真是男子中的楷模。”
清溪眉頭深皺,看樣子并不認同。
出了酒館,天色已暗,清溪帶着幾個丫鬟回去,這次出行沒有坐車,回去的時候,也是慢慢悠悠晃了回去。
“玉屏,如果說你須得毀容之後才能嫁給男子,你願意嗎?”清溪冷不丁發問。
名為玉屏的丫鬟愣了一下,仔細思考之後,要了搖頭,“奴婢不願。”
清溪接着開口,“這不就是了,楚夫人本是絕色美女,如今毀了容,丢了孩子,到哪裡都要承受異樣目光,這又怎能是幸運呢!”
話音剛來,前方走過來一個紅衣女子,長發披散,隻露着半邊臉,語調陰冷,“你們看見我的囡囡了嗎?”在這微黑的夜晚裡格外滲人。
沒有聽到回答,她擺過頭,繼續往前走去。
一直沒了影子,玉屏開口,語氣中帶着一絲顫抖,“這就是楚夫人嗎?看着有點吓人,梁侍郎是怎麼習慣的!”
清溪嗤笑一聲,“如若說你是男子,你的夫人瘋了,你會随意讓她大半夜遊蕩在外面嗎?”
“當然不會,穿衣梳頭,吃飯洗澡,都要時刻陪在身邊,意識不清楚,出了事情怎麼辦?”玉屏立即回答。
清溪歎了一口氣,“如若她真是楚夫人,你看她衣裙發黑,繡鞋上的珍珠也掉了幾顆,頭發更是随意披散,無人打理,天黑了一個人晃悠,無人陪同。你說,梁侍書是真的喜歡她?他們兩個真的是夫妻情深嗎?”
玉屏咬着嘴唇,“這,這奴婢也不知道,興許她不是楚夫人呢!說書的慣會添油加醋,誇大其詞。小姐咱們快回去吧,老爺夫人肯定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