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喬愣怔一下,讷讷地轉過身。
陳嘉樹站在店門口,手中還握着那把掃帚,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禮品袋上,盯了一陣才問,“你……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覃喬想不到他會追出來,心下略慌亂,她盡量穩着聲說,“我隻是覺得店裡挺冷的,這個杯子可以裝熱水,冬天用會很暖和。而且……今天是聖誕節。”
他的的目光從保溫杯轉椅到她的臉上,漆黑眸子深不見底,“我不習慣收别人的禮物。”
覃喬點頭,表示理解,聲音放得很輕,“我沒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也沒關系。”
陳嘉樹忽然想到今天傍晚,她拒絕了他的盒飯,卻在大半夜跑來送他禮物。
她在讨好他,像上次為他做宣傳單一樣。
又或者說是......關心,陳嘉樹在心裡搖頭,他們并不是很熟。
店門口正頭頂的燈打在她頭頂,泛着一圈暖光。
羽扇般的睫羽,輕輕顫動着,半遮住她水盈盈的眼眸。
一副淚盈于睫,将落未落的模樣。
陳嘉樹旋即認識到自己這樣對一個女生有些過分,他咽了咽喉嚨,“你……特意買的?”
覃喬緩緩擡眼,“嗯,今天逛街的時候看到的,覺得......很可愛。”
陳嘉樹凝視她片刻,伸出手,“謝謝。”
她立即會意,将拎繩套在他的手指上。
覃喬松了一口氣,眼角眉梢染上幾分笑意,“你喜歡就好。”
收了人家的禮物,陳嘉樹思襯着回禮,“你等我一會兒,我請你吃宵夜。”
覃喬這次不敢在拂他的好意,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走出維修店,覃喬撐開雨傘,瞧見陳嘉樹沒有帶傘,主動把它靠過去遮在他頭頂。
她的手臂伸到極緻,很努力的給他打傘。
然而,他卻退到傘外。
“不用管我。”陳嘉樹自顧自往前走。
覃喬愣了幾秒,忙追上去,走在他左手邊。
“我不習慣打傘。”他一頓,向她說明,“尤其是晚上。”
除非下雨。
覃喬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回味着他這句話,慢慢想明白。
路燈的光被傘面遮擋後,會讓夜盲症的他更加看不清路。
這個認知讓她心頭一是酸。。
他突然一個踉跄,震落了肩頭剛堆起的積雪。
覃喬反應出奇地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待他站穩,她才松開手。
随後她垂下眼簾,看到地上被陳嘉樹撚爛的香蕉皮。
“常有的事。”他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夜盲症讓陳嘉樹生活中有很多不便,這還是被她看到的,她沒看到的那些小意外不知道還有多少?
接下去的路,覃喬時不時用餘光留意他,預防再出突發情況。
馄饨攤就支在路邊,塑料棚兜着積雪往下垂。
棚下放置着五張小餐桌,四張都坐了人,兩人側身擠過,坐角落那張空桌。
馄饨很快端上來,陳嘉樹将其中一碗推到覃喬面前,“這家店的馄饨很好吃,你嘗嘗。”
覃喬舀了一勺清亮的湯,熱氣騰騰的湯汁入口,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餍足地微笑,“真的很好吃。”
陳嘉樹低頭含了一口馄饨,沒再多說什麼。
走時,雪下得更密了。
覃喬跟着陳嘉樹走出馄饨攤。
她偷瞧陳嘉樹。
由于瘦,他的臉部線條深刻淩厲,但如果他含着笑意時,棱角就會被柔化四五分。
取而代之的是溫澤,比如說此時此刻。
突然之間,陳嘉樹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掏出口袋裡手機,屏幕的冷光映照出他逐漸凝重的臉色。
他走去一旁接電話。
隻一兩分鐘他就回來,他抱歉地說,“我有點事,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小心點。”
他的臉色讓她意識到事情的棘手,她下意識地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陳嘉樹沒有回答,與她錯身而過,徑直離去。
*
那天之後,覃喬好幾天沒見到陳嘉樹。
陳嘉樹最後回複的那條信息還安安靜靜地躺在企鵝記錄裡。
[明天你不用來,我不營業]
直到周六那天。
覃喬在睡夢中被一陣持續的鳴笛聲驚醒。
那聲音尖銳刺耳,像是警車或消防車的警報聲,持續了很久很久。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試圖用被子捂住耳朵,但那聲音依然穿透進來,攪得她心神不甯。
不知過了多久,覃喬又被嘈雜的人聲吵醒。
陽台上鬧哄哄的,似乎整棟樓的人都聚在那裡。斷斷續續的議論聲飄進窗戶:“火災”“太可怕了”“全燒沒了”.......
覃喬心裡一陣不安,爬下床,直奔陽台。
冷風迎面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順着衆人的目光望去,隻見遠處濃煙滾滾,黑煙如同一片厚重的烏雲,低低的壓在商區上空,連初升的太陽都快被吞沒了。
刺鼻的焦糊味,順着風飄過來。
那兒不正是陳嘉樹店面所在的位置嗎?
心頭突地一跳,她抓住身旁的一個同學問,“那是哪裡?”
同學說,“聽說是一家維修店着火了。”
“維修店?”她身子一抖,登時耳清目明。
覃喬轉身沖回房間,抓起手機外套就往外跑,連睡衣都來不及換。
覃喬一路小跑,冥冥中有不祥的預感,那顆心就像是被壓皺的紙張,越攥越緊。
越是接近陳嘉樹的店,熱浪逼近她,灼着臉,呼吸愈發困難。
焦臭味混着熱浪,像滾燙的瀝青堵在喉嚨口,上不下去也下不來。
消防車、警車、救護車擠占了本就不寬的街道,圍觀人群議論紛紛:
“得虧沒有人員傷亡。”
“店主倒黴了,要賠錢了。”
“聽說是電路短路導緻的。”
她擠過人群沖到最前面。
廢墟之中滾滾騰起黑煙霧,像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扭曲着升向天空,遮天蔽日。
濃煙背後熟悉的店鋪輪廓讓她心沉到谷底。
細小的灰燼,像雪片一樣飄落,落在她的肩頭、發梢,甚至睫毛上。
警戒線擋住了她的去路,她眼神呆滞地望着已經面目全非的店。
曾經熟悉的“嘉樹手機維修”店鋪,招牌被燒得隻剩下半個“嘉”字,歪歪斜斜地懸挂着。
“陳嘉樹……”她怆然地喃喃,目光在人群中迫切地搜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