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過展開已看不出原本顔色紋樣的方巾,打量了下,問周蒼,“你說,這個像不像女子用的巾帕?”
周蒼挪過燈燭仔仔細細的看,“嗯……像,又不像。”
江展瞪他一眼。
周蒼道,“沒什麼特殊繡紋,顔色也很常見,應該并不局限于女子使用。”
江展回憶,“那要是有香氣呢?”
“那更是常見了,您的衣服每日還有家仆潔淨熏香呢。”
江展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悻悻然。他擺擺手,“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喏,那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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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禮需提前半月發出請帖,以便封地王侯出發入長安。太常卿列出的名單向下發布,底下人寫請帖發簡,快馬加鞭送出。女帝也會列一份名單交于太常卿。陸玉和太常卿共事,分批下發名單列帖,卻意外發現,女帝送來的名帖中,有江展的名字。
陸玉盯着那個名字看了很久,确實沒有看錯。
淮安王江展。
半年前女帝因江景之事波及江展,令其禁入長安。如今燕禮大宴卻邀請了江展。
這是一個信号。
一個釋放的信号。
之前,兩人龃龉,但一個在淮安,一個在長安,鞭長莫及,他想做什麼也需隐在暗處小心周全。如今鎖籠已開,陸玉要和他正式在朝堂面對面了。
霜風漸至,冷煙籠林,丹水東去,飛入秋冥。
蟬聲已退,北方的夏結束,一場薄雨收去暑氣,秋将至。
長安的城門尉最近很是忙碌,打起十二分精神迎接查放各地入長安的諸侯。
江展接到請帖時,并沒有多意外。先是寫了一封家書跟祖母報平安報喜,随即讓随侍準備好行裝啟程。
說起來,他對長安并沒有多少深刻感情,隻是家人在此。
馬車不緊不慢行進,江展在車中小憩。
車廂晃了一晃,停下,他睜眼,外頭有聲音攔下,“勞駕,若是赴燕禮,請出示請帖符傳。”
原來已經到了長安了。
江展出車,站在車架上遙望城頭。
一場秋雨一場夢。
上次來長安與現在相隔并不久遠,隻是那時如做賊。現在是光明正大的站在長安城腳下。
“安王殿下,請。”
“有勞了。”
城門尉放行,入城後,往世子府方向駛去。
江展端坐在車中,從懷裡掏出一方絲帕。
那日從陸玉房中順來的短巾。
巾帕上已經沒有原先的味道。
真是天意。
又要見到陸玉了。
世子府前,史夫人和江永已經早早在門前等候。
江展下車,伏身跪拜史夫人。“祖母。”
史夫人扶起江展,欣慰不已。
“好,回來好,快進來吧。門外不宜說話。”
史夫人先是打發江永備下菜肴,拉着江展進了内堂。
“陛下什麼意思,我想你應該也明白。赴宴當天你切記謹言慎行。如今你爹已不在,你的一言一行就代表全府上下。陛下雖然允許你進出長安,但小心駛得萬年船。禮宴結束後,你不可長久逗留長安,盡快回到封地。”
史夫人抒一口氣,“仲昀現在還小,你這裡是松了口。仲昀将來能否安全回到封地,還需看你。”
江展斂眉,“我明白。”
史夫人又拉着江展說了許多話,江展認真聽着,終究還是沒把江景的事告訴她。史夫人年歲已高,兒子的事她無甚可怨,隻求保住當下,知足常樂。江展不忍再将朝堂的事煩擾于她。
臨近燕禮,長安中心的達官顯貴和各地入長安的王侯免不了互相拜谒,聯絡感情。江展因着剛剛被允入長安,不宜招搖大肆拜訪各處,免得落一個心急拉攏的罪名。不過也因為他現在處境還是比較敏感,來拜訪的人也不多,挂了個拜訪史夫人的名頭,和江展短暫問候,走個過場。
學宮近日也不授課,江永閑在家,兄弟二人上街閑逛。江永一邊帶兄長逛市,一邊低聲跟兄長講這半年來長安的官來官往。
江展留心聽着,一路坦步,遠遠的便望見前方府邸前門庭若市,華蓋雲集。
此次籌備燕禮沒有按常規僅交于太常院,可見女帝對陸玉的看重。四方達官前來拜谒再正常不過。
江永拉下臉,“前面是陸王府。我們不過去了吧。”
江展拍拍江永的頭,“君子神色不顯于形。”
他負着手,繼續往前走去,江永不情不願跟着。
陸王府前,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很多人江展認不出是誰任什麼職,他自邊境回來一直待在淮安,長安權力中心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過。
“長兄,我們站在這裡幹什麼,要進去嗎?我不想進去。”
江展眯眼瞧屋檐的那塊金泥刻文牌匾。
“不進去。”攬了江永的肩膀,兩人離開陸王府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