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女帝稱病半月未開朝,就是把問題抛給了群臣,讓他們決斷。
若是同意,女帝樂見,若是不同意,女帝不必出錢。
但在女帝角度上,從長遠看,她更傾向于給母親設廟号,自己的正統被承認了,帝位才坐的安穩。
對于建宗廟這件事,蘇雲淮沒有反對的理由。隻是當女帝把廟号的事情提出時,蘇雲淮猶豫了。
還是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先女帝在當時并不能稱之為賢明之帝,冒然給先女帝設廟号,挨罵的是朝中他們這些通過的大臣,朝中人也好民間也好,輿論壓人。
但是他們也并不能斷然拒絕反對,拒掉給先女帝設廟号也等于把建宗廟這件事給否了。女帝現在不出面,這件事決策權基本落在蘇雲淮手裡,蘇雲淮若是堅持不上廟号,反落個賊臣不忠之名,換言之,女帝奉孝于先女帝,當屬孝義之人,丞相否決,便是不允女帝盡孝,不免天下共責之。
蘇雲淮幾次想要求見女帝,都無疾而終。
蘇雲淮拉着幾個大臣左右商量了幾回,終于定下來。
上先女帝襄平帝谥号。
谥号和廟号雖不同,但谥号同樣也是承認正統的證明。這樣一來,避開了有争議的廟号,上了合适的谥号,意思也是一樣的,承認了先女帝的功績和地位。
封先女帝谥号诏書頒布後,幾個王侯的奏疏又雪花般飛來。
這次該女帝下決斷了。
不久後,朝堂上,中常侍宣讀女帝诏書。
各王侯孝心有嘉,令朕感動,先女帝九泉之下亦得欣慰,隻是如今國内天災人禍不平,各設宗廟實在勞民傷财,先女帝若是知曉亦不會安穩。念各王侯孝悌忠信,各賜三千萬五铢錢,增加封邑五十戶。朕感懷先帝,将在先帝母家魚都設宗廟以懷。
陸玉在堂下聽着,幾乎要拍手稱快了。
女帝這一套連招下來,借由王侯建宗廟将自己地位正統化,又懷柔拒絕大動國庫的建設,給一些不痛不癢的封賞,也算是讓兩方都下了台。
诏書令讀完,堂下大臣們一時無言。
“陛下聖明。”仲子堯手持笏闆,出列一步。
他将奏疏捧于手上,中常侍下堂取過竹書,呈于女帝案上。
“臣請求,消減藩王封地,收回郡城,歸屬中央。”
此言一出,諸臣皆震。
陸玉在一旁亦是一瞬驚愕,心裡狠狠一沉。
“臣聽聞汝陽王、羊疴王、桂陽王所轄地區富庶,早在幾年前就免除了百姓的農業稅賦,煮鹽煉鐵,開銅鑄錢,三王中心郡之間通商,其下百姓樂居。這幾年也收留了不少附近曆災的百姓。财力人力俱全的情況下還要求朝廷撥款建廟,可見心之貪婪。若真有賢心,可上書報備建廟,何須伸手問朝廷要款項?臣以為,今之一衆索要财款王侯心懷不軌,若是聯合壯大,恐不利于長安。”
“不若消減封地,分散勢力,由朝中把控,更為妥當。”
諸臣垂首,開始竊竊私語。
這步子邁的實在是太大。一衆臣下無人發言。
蘇雲淮道,“内史是否思之過慮了?”
仲子堯不認可,“杜漸防萌,慎之于始。今索千金,明索萬金,以孝道之名攏财,不可不惕。”
朝中大臣并非全部出自長安,也有很多從地方上招來入朝緻仕,未入長安前當地王侯對其有提拔之恩,也有守舊派。
有臣言,“陛下,依臣看不可。先祖自建朝便封下的諸侯們世襲,如今平白消減封地,怕是會引起衆怒。”
“是啊陛下,如今各國間平穩,若是這樣做,等于颠覆舊制……”
諸臣間衆說紛纭。
女帝高坐堂上,擺手,“行了。”
大家靜下來。“依朕看,内史所言甚是。消減的诏令,朕這兩天會即刻發布。”
大臣們更為震驚。
女帝不僅同意了,還馬上就要實施。一時間進言者紛多,朝堂上發言的人話疊話,說不清楚。
“不必多言,朕意已決。下朝吧。”
回府路上,女帝貼身侍從官叫住陸玉。
“陸郡王,且留步。”
陸玉轉身,“使君。”
侍從官将女帝遣陸玉回魚都的诏書呈上。
“陛下決定将先帝宗廟建于魚都,可見對郡王信任。”
“使君過譽了。”
侍從官躬身,“建廟銀會先行于魚都,到時需郡王提前和魚都縣令打好招呼。銀款不可出問題,勞郡王多加督行。”
陸玉鄭重點頭,“一定。”
朝會後,女帝直接封了大臣們進言的口,但擋不住一車一車的奏疏竹簡運入建章宮,都是勸女帝三思的。女帝撂在一旁,一封未看。
三日後,女帝诏令下達,削去汝陽王的浏坎郡、羊疴王的巴杭郡、桂陽王的吳郡和九章郡。力度不大,但消減一事将持續發散至各個王侯間,隻是時間問題。
臨陸玉啟程回魚都還有三天,臨行前,陸玉帶着善舟進了宮。
善舟雖然淘氣,但出門前陸玉再三強調天子面前要謹言慎行,這會乖的不行,老老實實給女帝磕頭,“見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