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桂陽王為首,協同八王以“誅仲堯,清君側”為号令率二十萬大軍一路向北挺進京都。
除桂陽王所聯結帶領的軍隊外,渤海王在山東起兵響應桂陽王,濟北王也打出号令集結五萬人馬欲和桂陽王彙合。國土三方齊動。
削藩令下達後的不到一個月内,桂陽王掀起九王之亂,聲勢浩大,直讨長安。
消息傳到長安時,舉朝震動。
半個江山震動,人心不穩,全國上下一時陷入恐慌。
女帝快速做出反應,召開廷議。
自開國以來,國内從未發生過這般大型叛亂。朝中大臣各執一詞,展開激烈辯論。
“陛下,叛軍有所動便是有所求,如今可知,削藩令便是導火索,不若取消削藩令,将郡縣還于親王,适加賜賞,以撫人心平動亂。”尚書令淳于戊進言主和。
有人主和,自然有人主戰。
郎中令窦誼進言,“陛下,不可。叛軍目标嚴明,能在短時間内拉起這樣龐大的軍隊,顯然是蓄謀已久,如今唯一辦法就是正面對抗。切不可露怯輕敵,更不可安撫叛軍做出妥協之舉,否則口子一開,他日其他王侯若是動了心思也協軍隊兵臨城下,國将不國,天子威嚴盡失。”
淳于戊當即反駁,“陛下,先祖開朝不過三代,百姓自前朝脫離苦政還不過百年,如今民間剛剛煥發生機,再起戰争,于民不利啊。”
窦誼辭令嚴厲,“戰國時秦國以兵力掃天下,六國内亂無人才,又不肯合力抗秦,懷柔政策對敵。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一夕安寝後便是鈍刀割肉,六國覆滅。”
“戰非戰,而是更好的生存。”
“郎中令說來輕巧,戰,一要人,二要錢。如今桂陽王大軍兵力充足,我軍勢必要拿出等同甚至高于對方的兵力方可對戰,兵力從何出?從百姓出,青壯年男丁正是家中頂梁柱,戰死在沙場亦是光榮,可家中妻子老母何去何從?即便是撫恤金也難抵親人逝去的痛苦。百姓何辜?”
“尚書令說的不錯,可難道束手就擒便能解決九王之亂了嗎?待大軍攻打進城,叛軍又怎會優待長安百姓?既往軍隊屠城并非罕事。現在一時之痛是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兵刃之下無完全之策。戰,會被打,不戰,亦會被打。”
主和派主戰派兩不相讓,各執一詞,各有各的道理。
女帝全程面色沉重,謹聽諸臣羅列的戰與不戰的原因,一時難下決斷。
朝堂争執不休,沒個定論,女帝在紛攘中叫停廷議,散朝。
不管如何,叛軍已出,長安不能坐視無衷。
翌日,女帝做出安排。
淮安王江展正式恢複車騎将軍一職,迎戰叛軍主力,阻截去往長安的軍隊。曲周侯封藉前往濟北按下濟北王,決不能讓其與桂陽王彙合。将軍夏侯顯趕赴山東保住山東地區不被淪陷。
而後,女帝派人攜金印紫绶和調兵遣将的虎符連同诏書快馬加鞭南下往淮安郡,予江展兵權以抗擊叛軍。
朝廷出動兵馬一定程度上也是做出震懾,但也并非要拼個你死我活。女帝雖出軍,但送行諸将時仍是叮囑,若可免戰,以免戰為先。
人心浮動下,女帝沉如山巒,在諸臣不斷上書争論下,暫時選擇了中間。
烏雲籠罩于長安上空,壓抑的窒息的風穿透長安的每一個角落,涼而刺骨。
建章宮内。
侍從官端上來放在案上的煨雞粥已然涼透。
自桂陽王叛亂以來,女帝沒有正經吃過一頓飯。寬大輿圖挂于竹架,立在空蕩的建章宮内,她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
大魏交于她手,也才七年。
年輕的女帝隐忍六年,執政不過一年,就發生了這樣大動亂。
她,真的做錯了嗎。
雜亂思緒湧動。偌大的長安乃至大魏整個江山一身系于她身上。
女帝眼中光輝在燭火搖曳中暗淡飄忽。她起身,離開建章宮。
内宮守候的宮人适時跟上女帝,女帝卻道,“不許跟着。”
深夜的宮中雖有通明燈火徹夜,仍然黑的看不清前路。
月色隐入夜雲中,皇城的鬥拱飛檐之上也覆了未盡的殘霜,淡淡一層白。
偌大的帝宮似乎永遠走不到頭。
冷風起,女帝感不到冷,隻能感受到風刮過臉龐的刺意。
她擡頭望天呼出一口氣,再低頭時,前方有了微微的光亮。是從她身後投來的光。
蘇雲淮不知何時提了燈籠跟在女帝身後。
他沒有出聲擾她,隻是無聲的為她點燃一盞燈。
薄薄燈罩遮住狂亂的風,藍火在夜間回蕩。
一盞宮燈并不能照亮整條宮道,但是可以照亮她每一步腳下的石子。
女帝沒有轉身,多年相處,她甚至可以僅憑呼吸聲就可以識出蘇雲淮。
“我做錯了嗎?”
身後沒有回應,隻是執燈人離她更近了一步,籠燈也愈發亮。
女帝終于緩緩轉頭,望住蘇雲淮的眼睛。
他眼睛靜靜的,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将手覆在她的後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