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其商急顔急色,“這會還是保命要緊,其他什麼事以後再說!”
他推開攔着的仆從們,要冒雨出門去,剛下渡廊,冷绾在門口叫住他,“郦縣令,殿下要見你。”
郦其商匆匆回身,濕了半身衣裳到陸玉榻前。
陸玉不甚清醒,身上蓋着厚褥,臉色燙紅,已發了高熱。冷绾不斷用冷毛巾給陸玉擦額頭降熱。
“孟懷……”
郦其商握住陸玉從被子中伸出的手,“殿下,我在呢……”
陸玉竭力睜開眼睛,“孟懷……不能再驚動醫師了……”
“殿下!”郦其商握緊了陸玉的手,“我明白你的顧慮,可當下你若是不在了,我們該怎麼辦,梁陽該怎麼辦……”
“留得性命在,不怕無柴燒。我好好和将士們解釋,大家會理解的,比起殿下擔心的所謂軍心動蕩,沒了主沒了指揮的軍隊才是真正的空殼子,梁陽無主了,誰帶領梁陽走出困境?”他說着,落下淚來,“殿下,你不能死啊……”
他緊緊盯着陸玉無血色的臉,厚褥下她的身體被掩埋住,幾乎看不到胸膛呼吸的起伏。案上燭油幾将燃盡,模糊了燈光。
陸玉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孟懷,我沒事,應該不會死……”她擠出一絲笑意,“我有辦法,相信我……”
冷绾扶起陸玉後背,陸玉支撐起身體,又握了握郦其商的手,“我答應你,我不會死的……”
郦其商用袖子擦去涕淚,仍是紅着眼睛。
“殿下,你說,我就信。不可騙我。”
“殿下……?”
冷绾懷裡,陸玉沒了聲息。
郦其商崩潰,“殿下!殿下……你怎麼能騙我……殿下……”他抱緊了陸玉交握的那隻手,涕淚齊下。
外頭轟雷起,掩蓋郦其商哀切痛哭聲。
冷绾馬上放平陸玉,扯開郦其商,可誰想他這會力氣這般大,怎麼也拉不開,情急之下,一手刃砍暈了郦其商,“來個人,把縣令擡回去。”
房内安靜了。
夜雨後,初升日光照在陸王府之上,平靜如常。
郦其商醒來時,後頸疼痛不已,意識遲鈍回轉,猛然想起昨晚的事。
急急起身穿衣,卻發現自己身在自己府中。
昨夜他哀涕陸玉,被冷绾打暈了。
惶惑不安籠罩心頭。
他開門第一反應是去陸王府,而邁出第一步生生停下。
不行,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去軍中,若是郡王傷重病危的消息走漏了風聲,梁陽将徹底崩盤。
忍着悲痛不安,郦其商先行去了營地。
不知為何,他抱着一絲微弱希望。
陸玉說她不會死,還會如常巡視軍中。萬一,他到了營地,就可以看到陸玉呢?
郦其商渾渾噩噩到達營地,夥夫已經架起炊具做早膳,大家見到郦其商點頭打招呼,絲毫不知昨夜的驚心動魄。
營帳中空空,郦其商失魂落魄地坐下。
他反而不敢去陸王府了。萬一……
郦其商不敢再想。
護軍掀簾入帳,端了早膳進來,“縣令,還沒用過早膳吧,吃一些吧。”
“啊,多謝。”
護軍道,“縣令,你怎麼了,怎麼感覺恍恍惚惚的?”
“有嗎……”他勉力笑笑。護軍老實道,“有,殿下受了傷,您可不能再出岔子了……”
郦其商端過瓷碗喝粥,掩飾自己低落的情緒。
護軍自顧自道,“您昨天不是說殿下今天會照常巡軍嗎,這會還沒來呢……雖說受了傷不能按時來也沒什麼,但我說實話,大家其實都挺難受的,咱都敗了兩回了……”
吃敗仗沒什麼,可怕的是根本沒有反敗為勝的希望。幾番交手下來,軍士們對叛軍也有些許了解,老牌精兵的戰鬥力确實不同凡響。隻是沒人會軍中說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的話。
郦其商聽得難受,悄悄深吸一口氣,定定道,“朝廷不會放棄我們,殿下已經派出斥候,朝廷收到消息後會來救我們的。”
在己方希望渺茫的時候,一味鼓勵已經沒有作用,隻能強調求助于外力,給予微薄的最後一絲希望。
“那要是朝廷沒來之前我們就淪陷了怎麼辦……”護軍底氣不足。
郦其商狠狠瞪他一眼,“這話跟我說就罷了。要是在軍中散播這種風言,軍法處置了你。”
“你也給我盯着,誰要是敢擾亂軍心,我勢必上報殿下,砍了他的腦袋。”
“喏……”
正教訓着護軍,帳外有人聲喧嚷,聽不清說什麼。
郦其商擔心有亂子,出帳去,一瞬愣怔。
那人神态如常,精神良好,應下兵士們的問好。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