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耳吃過後,長安有互相走門串親的習俗。善舟早就撐不住,吃完沒多久就犯困,壺金兒帶着善舟回房歇息。
正堂果實糕點擺滿案,陸玉陸啟二人在正堂接待來拜訪的同僚親友。
……
忙到後半夜,陸王府前已沒什麼人留步。陸啟也疲乏了,被飛煙推着回了房。陸玉交代了下守夜安排,自己沐浴後也回了房。
昏昏沉沉入眠間,陸玉口渴難忍,摸索着睜眼,想點燈起身。
“殿下要點燈照明嗎?”
“呼——”他輕輕吹一口氣,火苗陡然亮起,将油燈點燃。
“怎麼過來了?”陸玉揉揉眼睛,步夜坐在腳踏上給她執燈。
他低下頭,沉默很久,“我想家了……”
陸玉眨了眨睜開困難的眼皮。“年後,我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府如何?你回家看看,找個活計。”
步夜擡頭,有些哀怨,“殿下不要我了嗎?”
“沒有。不是你說想家了嗎。回家不好嗎?”
“家裡人都不喜歡我,他們不要我……”
陸玉打了個哈欠,拍了拍他的腦袋,“那就把王府當家。”
步夜沒說話,往前傾了傾,手扶在榻上,動作間有細碎珠玉聲。陸玉瞥到送他的紅玉珠已經戴上了。
“殿下,你待我真的很好。雖然這串手串王府每個人都有不是隻給我一人的,但是是你親手給我的。還帶我放煙花……”
陸玉略略心虛。其實吃完嬌耳在正堂的時候,她也親手給王府每個家仆發了紅玉串。
“但是……”
陸玉迷迷瞪瞪地聽着。
“但是我還是不高興,為什麼我和他們一樣?”
陸玉眼皮一睜,清醒了些。微微困惑地看向步夜,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直接表達自己的喜怒,之前從來都是“都行”“聽殿下的”。
她道,“若是不喜歡這串珠子,給你換個新的。”她又拍了拍少年的頭。佳節思親,身在異鄉的少年也不易,性格也孤僻。發些小脾氣也沒什麼。
步夜訝異。他眼皮顫動下,聲音低下去,“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慢慢伏低身體,握住陸玉的一隻手緩緩貼在自己臉上,像小獸蹭着她的手心。
陸玉捏了捏他的臉,“你不是沒處去嗎,以後就好好待在王府。”
步夜眼色眷戀,“殿下可以陪我回家嗎?”
“嗯?不是不想回家嗎?”
步夜垂下眼睫,将月光遮在眼睫之上。
“好了,”陸玉抽出手來,“幫我倒杯水過來吧。”
————
新年伊始。南越那邊的信件再一次抵達長安。
上次在朝堂中,陸玉猜測的不錯,閩越人扮成南越人截殺魏軍,目的就是為了挑撥南越大魏,切斷南越的援兵。雙方不斷遞信溝通,終于搞清楚始末。
南越寥太後親筆來信,重申隻要大魏願出軍救援,南越之前提的條件不變,表示“願奉明诏,長為藩臣,奉貢職”,也願意送質子來大魏。事情既然已然明了,女帝不再猶豫,援派大魏軍士兩萬浩蕩出發,以解南越之圍。同時,寥太後還請求将自己在大魏的情人安國起元派到南越,輔佐寥太後治理南越。
女帝二話沒說立刻同意。
安國起元等于是一個連接大魏南越的牽頭人,意義非凡。安國氏是老牌貴族,雖在本朝無幾在朝任職的家族人員,但在諸子百家争鳴時便為貴族,延續至今。經幾朝,家底深厚仍為貴族屹立。
安國起元派出去仍為大魏的人,一定意義上輔佐南越就是為大魏效力,連接兩國長久和好。
說起來,寥太後亦是大魏人,隻不過嫁到了南越。
先祖在時,南越為外交國,第一任南越國主曾是前朝大将,經曆一番波折在南越紮根立國。先祖建國初期,國祚未穩,對于外交一直采用懷柔避戰對策,當時南越派太子來大魏朝見先祖,太子在大魏對寥太後一見鐘情,而那時,寥太後的未婚夫正是安國起元。
一番抉擇下,寥太後選擇了南越太子,并随之遠赴南越,不久後,為南越太子生下一子。
這次閩越對南越發動戰争,便是因為成為南越國君的太子病逝,國内無主。閩越趁勢想要吞并南越,而寥太後終于想起自己的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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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起元為大魏使節,永久出使南越,賜節杖金銀,車辇駿馬,侍衛兩百。三日後,啟程南越。
使節出發南越那天,正是朝會下朝之際,女帝率領百官,親送安國起元出安直門。
安國起元着新衣,拜别女帝,拜别長安。
車隊啟程,緩緩駛出長安。
因今日安國起元車馬出行,長安城内直道不可有其他馬車擋路,故陸玉今日沒有乘坐自家馬車前來,步行進宮,步行出宮。
長街百姓目送安國起元,陸玉也抄着手退到一邊,給車隊讓路。
宮内侍衛紛紛而出,分列在兩旁,以儀仗儀式為安國起元護衛。
江展今日也未乘自家馬車進宮,下朝後步行回府。回淮安王府的路上必經安國起元車隊的路徑,江展也不得不先給車隊讓路。
歲旦後,雪皆化,寒氣稍消。
江展百無聊賴地等着車隊過去,餘光瞥到了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