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幾番呼吸,“我也是……”
汲祖上了馬車還沒進到車廂中,目睹了這場皇子認母的鬧劇,臉漸漸沉了下來。
趙不疑已經開演,陸玉不得不接下這場戲。
她扶了扶趙不疑,僞作訝然,“你是……不疑……?”她望向江展,“不疑是你的近侍,怎會流落到你那裡去?”
“安國起元”也是驚訝茫然,“我不知,他在我府上并未告知真實身份,我隻以為是普通家奴。”
“母親莫要責怪安國使君,是孩兒膽小不敢暴露身份。孩兒遭賊人謀害,不得不逃出南越保命,如今颠沛流離終于回到母親身邊。”
趙不疑擦了擦眼淚,“母親還認孩兒嗎?”
“寥太後”扶起趙不疑,“我的兒,你受苦了……快與我一同回宮吧……”
穩穩行進的馬車中。
趙不疑神色輕快,不時掀開車窗珠簾看外面風景,“呼……好久沒回來了……殿下,快看那裡,我小時候在那裡打過兔子呢……”
“殿下……”他轉過臉,隻見眼前二人死死盯着他,目露兇光,神色如鬼。
“殿下生氣了?可是殿下反應好快,演得很好,殿下好聰明……”他笑起來,彎彎眉眼笑意細密。
兩人皆不說話,氣氛沉滞,隐隐暗湧不詳之息。
趙不疑一歪頭,“二位殿下想殺我嗎?”
“不是……”陸玉急速否認,側過臉去,抓緊了江展的手,江展按下心中怒氣。
實在是蠱的威力太甚,兩人血肉之軀,再怎麼有種,也難以反複承受那種非人的痛楚。
趙不疑蹭了蹭陸玉的肩頭,“殿下生氣也是應該的,隻是我總得防備些許,否則全部抖落了自己的底牌,總是不安全的。”
陸玉閉了閉眼,“你到底想讓我們幫你什麼呢……”她看向趙不疑,他望着車窗外,眼神悠遠而空遂。
從城外行至南越番禺城内,落日前已抵達城門。城門大開,迎本國與大魏的車隊。
進了城後,一開始可以聽到人聲喧嚷,而後車隊經過鬧市後,變得安靜起來。
陸玉心覺怪異,掀開車窗簾往外看。
民衆們見是太後的車隊紛紛避讓,神色肅冷,避之不及。
果然,寥太後在南越國内名聲不好。
方才在馬車裡,巨大緊急壓力之下,陸玉計從心來,同江展急急打扮僞裝,卻無論如何沒法交代侍衛的屍體。趙不疑在一旁淡淡出聲,“殿下隻要說安國使君不喜歡,所以殺了這個人。沒人會懷疑的。”
陸玉更加驚愕,這般輕薄的理由殺一個人這豈是太後所為?可當下情況緊急,趙不疑又是南越人,除了聽他的沒有其他選擇。
竟然真的沒人懷疑。
陸玉心中愈發沉重。這還隻是她獲知的冰山一角。趙不疑生性多疑,又不肯全盤交代,踩着他們二人的命去賭。陸玉攥了攥手指。隻能見招拆招了。
陸玉靜靜觀察番禺的風土人情。這裡并非之前所想的化外蠻夷之地。雖緊靠各種外族,但南越街邊和民衆的穿着與長安無異。
閩越在南越西側,長安在東,故而從長安抵達南越不會途經戰場。南越與閩越兩國交戰被南越攔在交趾西側處,那處人煙稀少,又緊鄰南越都城番禺,接濟軍隊方便,但同樣若是失守,唇亡齒寒。
行進魏宮後,車隊漸收,丞相汲祖帶着百官目送太後與大魏使節入宮後散去。
今日隻是迎接,明日正式設宴洗塵。
下車後,侍女上前扶陸玉進忘憂宮,寥太後的寝室。江展和步夜自然也跟了進來,一進宮中,陸玉便看到寥太後宮中各處角落遍布了侍衛,不知是多疑還是确是自身安全沒有保障。
她擡手,示意侍衛宮女們退下,人群散去。終于隻剩三人。
陸玉一路走來,分外謹慎,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什麼異常之事,這會沒有生人,終于松了一口氣,摘下面紗來,癱坐在地面竹席上。
“呼……”江展也熱,揪着領口扇風,“終于能歇會了……”
趙不疑望了望四周,将靠近床榻的冰台推過來,“這樣會涼快些。”他背過身去,去食案邊忙活了一陣,端來混着冰碎的果碗,“快嘗嘗。”
陸玉捧着果碗吃不下,“明日設宴,你當如何?”她問趙不疑。
“殿下不該問我,如今你才是太後。”他眨眨眼,一副聽人安排的樣子。
江展片刻便将果碗吃盡,将空碗撂倒一旁,“别聽他的,一肚子壞水,不知道又想怎麼賣我們。”
趙不疑笑了笑,“二位殿下這般厲害,自是會猜到我想做什麼。”
“嘩啦……”瓷碗掀翻,與碎冰同碎,花花綠綠的果片濺在地上,洇出水痕浸濕竹席。
事發突然,江展也愣了下,看向憤怒的陸玉。
陸玉打翻趙不疑手中的瓷碗,攥着他的手腕一拽,狠狠逼近了他。
“我不想再猜了,你能聽得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