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什麼時候能結束啊。”她問趙不疑。
“得有一會呢,母親累了嗎?估計得等晌午才能結束。”
今日一大早陸玉就被喊起來沐浴梳妝進食,出宮時,天還沒亮。自己清早在一邊忙,江展睡得沉,陸玉走之前他都沒睜眼。
陸玉道,“你之前參加過祭祀嗎?”
趙不疑搖搖頭,“沒呢……”他看向祭壇,“不過我的母親曾經是祀女官,和我說過祭祀的事。”
“什麼樣的人才能當聖女?多久換一次聖女?”
“這不清楚,這屬于聖族内部機密。聖女涉及到聖族的神秘谶緯能力,示于人前從來都是戴面具的,其實,有一個傳聞……”
“什麼?”陸玉豎起耳朵。
“傳聞,聖女一直是同一個聖女,從未變過。”
陸玉愕然,“怎麼可能?那她得多少歲了?”
“隻是未經驗證的傳聞……”
祭壇上的傩舞停了,遠處,侍衛們押着衣不蔽體的囚犯集聚在祭壇的山前。山前挖了一個大坑。
陸玉看得壓抑,“那是什麼意思?”
“人祭。”
陸玉不适地皺了下眉,“你們還有人祭?”
人祭在商周時盛行,後來前朝沿用嚴酷律法,為有足夠的人手促進生産,取消了人祭,大魏也沿用了這一人道做法。
“嗯,最開始的時候用的是普通百姓,誰願意祭天,朝廷會賜他的家族一生溫飽,後來南越境況好起來,沒有人願意犧牲了。用死囚是下下策,敬天神地神最好還是用願意犧牲的普通人,神更喜歡赤誠之士。曾經有一段時間專門養了一批人做祭祀用,但是人數很少不足以用來祭祀。後來聖族分裂,南越的祭禮少了,便不再有這種方式了。人祭便換做了牢裡的死囚。”
陸玉難以理解,“所謂祭祀也不過是安民安心的手段,怎可能真的向天地奉上人命,天地便放過人間呢。”
“有用的。”趙不疑道,“聽母親說,聖族在南越的第一場祭祀後,南越便降下甘霖,将初期的旱災徹底解決。後來就是因為這場甘霖,山林中長出許多不曾有過的草藥,也正是這些草藥,讓聖族找到調配疫病的藥方,解脫南越百姓于苦楚。”
陸玉驚詫,仍是不能相信。她搖搖頭,“隻是巧合罷了。”
趙不疑笑笑,“殿下不相信,但是南越的百姓相信呀,百姓相信那便是有用的。”
“那你相信嗎?”她反問。
“不相信。”
陸玉訝然。他方才說得頭頭是道,還以為他和南越百姓一樣擁護這種祭祀。“為何這般堅定?”
“我母親不喜歡這種犧牲人命的祭祀,很小的時候和她回過聖族,記得那時候她和聖族的長老吵了一架。就是因為反對人祭。”
“僅憑一個祀女官恐怕難以駁倒這種根深蒂固的儀式。”
“正是。聖族内部在南越安穩下來後,大長老驗出一條符谶聖族将會覆滅,以後的世間不再需要我們,身負的谶命能力越大,壽命越短,所以後來大家都不怎麼傳承了。”
“而後聖族内部分化成兩派,一派是想做普通人,主張廢除所有的祀禮,結束流離逃亡服于天命的一生,一派不認命,想要繼續擁存這種能力,流傳人間。”
和昨晚她聽到的信息對上了。
“當時好像是來了一個病恹恹的大魏人,求助聖女治病,”趙不疑努力回憶着,“那人看起來不是普通人,好像叫什麼什麼侯,記不住了。”
“當時母親很生氣,指責聖女不應該将人祭帶到大魏……”
“我那時候還小,在隔壁房間聽她們吵架很害怕……”
陸玉攔下趙不疑的話,“人祭帶到大魏?什麼意思?”
“聖女同意給那位貴人治病,條件是對方給一批人留在南越做人祭備用。但是辦法就是用大魏的幼童少年火祭。所以母親當時很激動,堅決反對。”
趙不疑繼續道,“後來聖女跟着那位貴人去了大魏,再後來聖女便一直留在大魏了,說是有了丈夫。”
陸玉瞳孔震動。
年少從火中逃脫的記憶蓦然湧上心頭,記憶碎片似乎要拼接起來。
二十幾年前的歲旦春朝祭。
陸啟帶年少的她去長安東街逛燈會,花樓中的華燈小吃皆免費發于十六歲以下的孩童少年,她那時貪新鮮進了明亮鮮豔的燈花樓。
而後,沖天大火轟然燃起,灼烈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