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下來一位錦衣少年,臉色傲肅,看都不看守門的護衛,直直走向門内。
守門護衛攔了攔,“敢問使君有何指教?”少年看向他,報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廷尉所裡,隽武正在翻三位令史的詳細冊案,官衛匆匆來報,“京兆尹,濟北世子已在官署門外,欲參與廷審。”
“濟北世子?”隽武不解,但還是允其進入。
陸玉在一側聽聞反而揪緊了心。
這就要結案了,江永來此做什麼?這個少年一直不喜歡甚至恨陸玉,他這個時候來若是煽風點火……
江永進入廷審所,微昂着頭,一股子傲氣,但還是出于禮節性地拜了一拜,“我今日來此,是聽聞餘回一案,來作證的。”
陸玉盯緊了他。
“當日陳講師趕到現場前,我看見了全過程。”
“陸睿沒有動過餘回,是餘回自己突然倒下去的。”
陸玉詫異地看向江永,而後欣喜漫上心頭。
隽武按例詢問,“當日你怎會在案發現場附近?”
“我去講師谒舍交課業,準備回學室,路經那邊看見了陸睿和餘回。餘回似乎要打人,我本想若是動起手來我便去攔一攔,但是他沒動手,而後臉色不好,倒在了草叢裡。”
“後來陳講師過去了,我也不想操心此事,便回了學室。沒想到他死了…………”
陸玉對江永微笑,感激地點了點頭,江永根本沒看她。
如今證人死因俱全,隽武接過身旁司錄參軍完整記錄下的證詞,和驗屍冊案放在一起。
“既如此,餘回死因已明。也無比對手印的必要性。案發當日,陸睿雖與餘回同在一處,但未做出實質性傷害。”
“此案結案。餘回舊疾複發緻死,陸睿無罪釋放。”
“秦尚書令可還有異議?”
“……無。”
而後,餘夫人大哭着撲到餘回身上,“回兒,你終于不用受苦了……”
陸啟飛煙的鐐铐被解開,善舟撲到陸啟懷裡,“太好了……”
陸玉起身道謝,“多謝京兆尹明察秋毫,還小侄清白。”
隽武點頭。
結案需各方在案簡上簽字留檔,江永隻是證人,簡單簽字留名後便離開。
江永出了官署的大門,登上馬車,車簾處有人掀開簾子望了望,很快落下車簾。世子馬車緩緩駛離官署。
餘回遺體連同棺木被擡上尚書令府的馬車,餘夫人撫着棺木,紅着眼冷冷道,“父親滿意了?回兒連頭七都沒過,一路颠簸折騰,你想要做的,什麼也沒做成。”
秦尚書令閉了閉眼,“回兒身體不中用不能怨别人,能在最後用作他處也算沒白疼他一場。”
“他是你的外孫,哪怕是死了也要被作為鬥争的工具嗎?你都要退下來了,朝堂那些事要和你無關了,何必多此一舉管這些事!”餘夫人情緒激動,被丈夫握緊了手。
“若是沒有當年信忠侯拔擢,何來今日的秦家。”
“信忠侯都不是信忠侯了,人家都退下來不做官了,現在做爵位公,自在逍遙,你的心意,人家看不到!”餘夫人毫不留情潑冷水。
“蘇相梁王已經不是隻生嫌隙這般簡單,他二人将來有一日必要決出勝負,隻能站穩一人。蘇家雖猶盛,但難久盛,已有趨落端倪。我受恩,不能不報。”
“要報你自己去報!”餘夫人止不住眼淚,趴在餘回棺木上流淚。
“罷了,罷了。”秦尚書令歎氣搖頭,望了望棺木裡的餘回,整理了下孩子的衣襟,“送回兒回去,好好安葬吧。”
……
世子馬車。
“話說出來後輕松些了?”江展倚着憑肘,對江永道。
江永神态輕松,點點頭,“嗯。”他低下頭,“幫陸家作證,長兄會恨我嗎?”
江展揉了一下他的腦袋,“怎麼會,為什麼這麼想?之前一直沒有出面,是在顧慮我嗎?”
江永有些别扭,“嗯。但是,安梁王是安梁王,陸睿是陸睿,陸睿沒有做過。師長說的對。我也不想眼看着同窗被冤死。”
江展大笑,“這不是很好嗎,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為或不為皆憑心。你想做什麼便去做。走了,回府,祖母知道了也會欣慰的。”
……
回到陸王府,陸玉讓人燒洗澡水,吩咐庖廚做頓豐盛好飯,催着陸啟夫婦二人先去沐浴,洗去一身塵埃。善舟揪着陸玉的衣襟問,“三叔,我沒事了對吧?他們不會再來找我了對吧?”
陸玉點點頭,問,“你怕嗎?”
善舟認真思考,“還好。反正那天我沒動他。”
陸玉把善舟送到沐室,吩咐府中照顧善舟的衛媪幫善舟洗澡,衛媪是府中的老侍女了,照顧善舟多年。
“你也洗洗澡,洗完了過來吃飯。”
“好。”善舟乖乖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