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側長街一路向北過十字路口一帶,是衆多達官貴人居所,太尉與夫人居于此,按原路返回。
太尉夫人仍是心喜,在車上絮叨着善舟的好,太尉道,“善舟家父陸蕭鎮守邊關,安梁王又是其三叔,現在又被女帝重用,陸府将來榮華無限。”
“我不在朝堂,不管這些。善舟嘴甜會說話,怪不得女帝喜歡呢,我也喜歡。”
“這次邀請我去,還真是沒想到呢,平日也不見你和陸王府有往來。”
“安梁王兼禦史大夫,與我并列三公,借此事聯絡些也是正常。”
“是啊,人家看得起你這個老頭子,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厲害呢。”陸夫人忽然道,“蘇相亦是三公之一,倒是沒見梁王邀請蘇相。”
太尉諱莫如深,“少說兩句。”太尉夫人不滿意,“怎麼了,自家車上還不讓說話……”
她忽而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倆不和?”
寥千秋捋了捋白須,算是默認。
太尉夫人聲音壓下來,“蘇相雖比安梁王大些,但也算年輕。同齡人攀比,在朝堂上有些罅隙,也算正常吧。蘇相人還是不錯的,咱府中的老侍女還領過蘇家的年禮呢,說是每年都送……哎……”
馬車急刹,太尉夫人險些後仰倒,寥千秋拉了夫人一把,揚聲問外頭,“怎麼回事?”
車夫下車往人群中觀望了會,回來道,“老家主,前頭有争執,兩輛馬車撞了,吵起來了。”
寥千秋掀開車簾,往人群集聚的地方望了望,似乎有熟悉人影。
車夫扶寥千秋和夫人下車,擠入人群。
“讓你回車讓道聽不見嗎?”蠻橫之聲不絕于耳,“窮酸模樣與我搶道,你是何人,敢這般猖狂?”
“在下先行抵達此處路口,足下橫插而來,搶道橫行,滿城諸君皆可見證。”
“哈哈,見證?誰敢見證?”華車主人衣錦織繡,指了指圍觀的百姓,“你們誰敢作證?”
民衆們噤聲,紛紛散去,不敢多看一眼。
寥千秋疑而望去,隻覺青布馬車的主人眼熟……那不是,今日也在安梁王府參加陸女公子笄禮的右中郎将張寒嗎?
張寒眉目寒若凍冰,“足下莫不是想光天化日之下行欺淩之事吧?你又是何人,敢在天子腳下作威作福?”
“少廢話,讓你讓路你就得給我讓路,看你一身寒酸模樣也不是什麼大官,少在我面前逞威。”那人蔑然瞧了瞧張寒,“你不肯讓,那今日你我二人的馬車都别動了,堵在這裡,所有人都别走了。你可得記住了,今日長街擁堵是你一意孤行造成的。”
“今日可是個出行的好日子,你身後的馬車長隊都在等你讓路呢。我不急,我就等在這裡,等你想通了。”那人幹脆在馬車上坐下,車夫将車中茶盞拿出,斟滿遞給他。
此人跋扈,斷然不肯講理。張寒道,“讓路可以,報上你姓名,我也知道今日是沖撞了哪座大神。”
“呵……”那人不屑地笑,也不屑于回答,他手下車夫揚聲道,“我家使君是蘇府大家丞蘇富春,也是蘇相的近親,是蘇相姨母的三女婿,這長安不出十步便是蘇家的産業,不是你能惹的,記住了嗎?”
原先散開的百姓又有遠遠圍起來看的,後面的馬車隊伍裡也竊竊私語,因二人矛盾遲遲不能行進而不勝其煩。
“怎麼還不走?”江展在馬車裡倚着憑肘懶懶道。
“殿下,有人在前頭吵起來了。”
“誰啊。”江展掀開車簾,也跟着看熱鬧。
“認不全,好像也是從安梁王府赴宴出來,往回走的官員。”
江展下車,慢悠悠走至近前,隐在人群中,好奇觀望争吵中心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确實眼熟,但一時說不上來名。
那邊,張寒沉着臉,欲遣使自己的車夫掉頭。
“且慢。”
蘇富春出聲,在馬車頭上站起來,俯視着不遠處的張寒。
“隻讓路不道歉?”
“你馬車堵在這裡,擋了多少人的路?”
張寒怒然,“是你先行搶道橫插,擁堵長街。”
“誰看見了?”蘇富春歪嘴笑,“有人看見了嗎,所有人看見的都是你堵了車道。”
“就是就是。”車夫應道。
“讓路可以,道歉不可能。你若是再為非作歹無理取鬧,那我們現在便去官署,讓官署判個清楚。”
“喲喲喲,拿官署壓我,你爺爺我什麼沒見過?來人。”蘇富春喝道,“讓城門官來見我。”
城門官很快過來,蘇富春大聲斥道,“今日這位使君堵路不肯讓行,我勸解良久才勸動,可這位使君遲遲不肯為此道歉。城門,你說,他該不該道歉?”
城門官怯怯,隻是道,“是小人的錯,該小人來道歉。使君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傷了身子,我來為使君牽馬,使君莫要生氣……”
張寒深吸一口氣,瞪視着蘇富春。蘇富春對城門官所說的一切都是說給張寒聽的。
蘇富春瞥一眼張寒,轉而傲慢對上城門官,一字一句道,“隻是牽馬而已嗎,我要你磕頭謝罪。”
城門官面色僵硬。張寒不再忍受,喝道,“蘇富春,你……”
江展湊近了些張望,倒是好奇今天這個場面要怎麼收場了。
“放肆!”
張寒蘇富春齊齊看向自人群中出來的老者。
寥千秋怒指馬車上的蘇富春,“區區一介家丞敢如此狂妄嚣張,你給我滾下來!”
寥千秋上前一步猛拽馬頭,雙馬受驚,車身晃了晃,蘇富春沒站穩跌下來,摔了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