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等了快一個時辰,遲遲沒有看到李群玉返回的身影。旁邊忽然傳來摩挲聲,他看過去,見楚慵歸收起扇子,似乎準備離開。
“少宗主不繼續等了?”
“都這個時辰了,想來李兄一切順利,不如去首陽宗山門前等。”楚慵歸環着胳膊,“他曆盡千辛萬苦成功登了天梯,然後見到我的面孔,說不準一高興就想進戲情宗了。”
“少宗主還真執着啊,你覺得李兄很有雙修的天賦嗎?”
“倒也不是,隻是李兄那雙眼睛……”腦海裡閃過晏驕的面容,楚慵歸話鋒一轉,調侃笑,“這麼漂亮的眼睛,哭起來該很好看吧。”
周璟一陣惡寒,不愧是以“雙修”出名的宗門,說話都一股騷味。
他不打算和楚慵歸同行,于是讓對方先上去,自己再等等。等楚慵歸走後,看到還在吆喝下注的賭局老闆,目光一轉,走過去詢問對方楚慵歸給誰下的注。
“剛剛那位楚公子啊?”老闆回想了會兒,“他下的好像是個…等等我找找。”
老闆翻找半晌,大喊一聲:“找到了!”
他把紙拿出來,翻到正面,上面是字筆迹潇灑的三字:
李群玉。
……
“豔鬼!馬上就要到了,你看前面,就隻有一二三……好少好少的台階了!”
晏驕呼吸微微急促,嗯了聲。
“但是好奇怪啊。”白老虎歪頭,“我們都快走完了,最後一重幻境怎麼還沒出現。”
按理來說幻境該出現了,但他們一路走來都沒有遭遇到什麼異常。難道天階的幻境觸發還會失靈嗎?是不是他們踩台階的力道不夠重。
白老虎想着,用力在原地蹦跶了兩下。
“别跳了,幻境不在這裡。”晏驕看向最後一道台階,“那裡才是。”
“原來故意設在最後一個地方了?這群首陽宗的仙君可真閑,其他求道者說不定會以為自己好運氣能躲過最後一重幻境呢,結果快成功了又被拉進幻境裡,想想都好折磨。”
白老虎聳肩,“我們趕緊上去吧,快速通過最後一個台階,就能進首陽宗了!”
晏驕:“……”
“對了,最後一重幻境是啥來着?”
他們邊走邊說,很快就抵達最後一層台階前。
晏驕盯着被薄薄一層雲霧覆蓋的階面,宛如明鏡倒映出自己的臉。
最後一重。
是恨。
“畜生。”晏驕輕聲,“入幻境時不要睜眼。”
白老虎茫然,“為啥?”
“睜眼我就殺了你。”
說完,晏驕邁步踩上最後一層天階,同時伸手捂住老虎的眼睛。
黑暗覆蓋下來,白老虎明顯感覺到周圍的場景變了。
下一瞬,它猛然睜大眼——
一股強大而可怖的壓迫感從頭頂襲來,幾乎讓渾身都開始猛烈地顫栗。那種直面魂魄的強大靈壓,驚恐到每一根汗毛都在無聲嘶吼,哀鳴。
這是…什麼……
白老虎從來沒有過這麼恐怖的感覺,僵住身體,尖銳的爪子牢牢插入泥地裡。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這不應該是晏驕最恨的東西嗎,怎麼會是如此恐怖的氣勢!
好刺鼻的血,好惡心,好想吐。
“你是虎靈,可以封閉自己的五感。”在鋪天蓋地的恐怖威壓裡,晏驕的聲音宛如一條清澈幹淨的溪流,“現在,封閉五感。”
白老虎尖銳的牙齒快速摩擦,用力閉緊眼睛低頭,将自己所有感官封住!
晏驕看着老虎抱緊頭發抖的樣子,緩慢放下手,再度看向前方。
雷鳴轟動,刀光劍影,天穹幾乎被染成鮮血一樣赤紅的顔色。
地面有鮮血形成的河流緩緩流動,分叉,開裂,在幹裂的地面上蔓延四周。而在無數血河彙聚的中心,一個人跪倒在那裡,手裡的長劍深深插入地底,血從手和劍柄交握的位置,汩汩淌下。
那人擡起頭,衣袍被割得破碎如烈火,發如烏墨,被血沾濕的發絲掠過一雙丹鳳眼。
那是晏驕。
十五年前,瀕死的晏驕。
“天階,天階怎麼開始晃了!”
“救命啊啊啊啊啊!我要掉下去了!”
“快抓住他,掉下去會死的!”
……
就在晏驕進入幻境的瞬間,天階陡然劇烈震動起來。
轟隆。轟隆。轟隆——
天梯崩塌的聲音遙遠傳來。
湖面震開了一圈圈漣漪,盛開正豔的紅蓮四處飄搖,彙聚着往湖中心去。
那裡有一塊巨大的孤石。
而在孤石上,坐着一位仙君,白發白衣,面容深邃,雙目緊緊閉着,似乎十餘年不曾睜開過。
但在又一聲轟隆響起後,
他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