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認耳機完全卡住之後,路語升頓了一下才播放了之前暫停的音頻。
——那是一首舒緩的純音樂,也是世界頂尖的鋼琴獨奏曲之一。
但即使這樣安甯祥和的樂聲也還是讓花滿樓立時手足無措了起來,下意識地又伸出手指按了上去将耳中的異物拔下。
路語升看他似乎是有些被自己給吓到了,也頓覺考慮不周,暗罵自己這不是欺負特殊群體嘛,光想着音樂無國界就忽略了鋪墊的過程。
他本就看不見,在其他感觀上總會投入更多的專注進去,現在耳朵裡毫無準備地被她用樂聲填滿,難免要吓到。
但如果會因此事怪罪她,那就不是花滿樓了。
明明就是路語升欠考慮,他卻還是先道了聲抱歉。
這下好,路語升的愧疚感一下超級加倍了……
她開始猜想,或許還是他沒有了解過這些東西發聲的原理,所以才會一時間無法接受。
這種時候,路語升突然福至心靈地想到了自己曾經錄下的好東西。
于是她一邊極速翻找存儲空間,一邊柔聲寬慰道:“是我的問題,我沒有事先跟你解釋好這些。但這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隻是個留聲的器物罷了……你把它再戴一下好不好,我給你聽個保證有意思的。”
花滿樓不太理解她的執着,不過緩了這一下他的心也重又靜了下來。畢竟這東西除了突然出聲讓他略有受驚以外,确實也隻是個無害的死物罷了。
于是他便又戴上——
【“陸小鳳!”】
或許連花滿樓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在短短一天之内連續感受到兩次震驚的情緒。
因為耳機裡傳來的,正是司空摘星的聲音。
他對音色敏感,所以一下就聽了出來。
花滿樓的另一隻耳朵還是空的,自然同時也能聽到不遠處兩人仍在讨論案件細節的聲音。
可他的耳邊又确确實實是司空摘星的聲音沒錯,即便…真的是别人的聲音,這片空間裡又哪來的第五個人呢?
那頭話還沒完——
【“你你你……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打的全連!一直十倍速有多傷手你知不知道!這麼關鍵的時候!你拍我幹什麼!”】
而“陸小鳳”倉皇地狡辯了兩句之後,錄音裡便是好一陣嬉笑打鬧聲。
音頻結束的最後一刻,還有路語升難掩焦急的一句——【“别别别,别扔我凳子!”】
到這裡,錄音便戛然而止。
花滿樓尤在思索,便聽路語升道:“想必你也猜到了吧?剛剛給你聽的,是曾經的某一刻,這裡切切實實發生過的聲音。”
路語升邊留意花滿樓神情,邊繼續胡謅着:“你們這裡想必也有很多在曆史長河中遺失的音書琴譜一類吧?這個能留聲的器件便是我們家鄉一位有名的樂師……不忍看他所珍愛的這些美好的事物在傳承中損毀破滅,傾盡半生制作而成。”
看他似乎真的被這個來源蒙到,眼神都變得悲傷甯靜起來,路語升又再加深了故事情節,哀道:“剛剛給花公子聽的曲子,就是後來的某一位大師,像這樣,在過去的那個瞬間,親自演奏,被像這樣錄下來,流傳給後人品鑒的啊!”
聽完這一番話,一時之間,花滿樓也感覺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不得不承認,剛剛親耳聽見的好友的聲音,确實大大降低了他對這樣新奇事物的陌生感,再聽到這樣引入共鳴的故事……
他理解這樣的心情,本身亦熱愛音律,不難想象若是這種奇物早些被造出來,這世間會有多少孤本得以流傳。
……或許真的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思及此,他終于坦然接受了這種神奇,甚至情不自禁地主動問道:“可以再讓我聽一次嗎?”
路語升聞言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該從“陸司”的嬉鬧和純音樂中選擇哪一個。
這一次,花滿樓才真正全身心地投入進這段美妙的旋律中去。
他也懂音律,隻是不知是什麼樣的樂器才能發出這樣圓潤美妙的聲音。
但他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深思,因為光是樂聲中充沛的感情便已足夠感人。
這種飽含思念和不舍的情感,也在此刻跨越時空,傳遞到了這位年輕的聽者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