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桑皮紙便呼啦啦飛到每個人手上。紙張并不大，商有歸試了試，紙面會随着落筆不斷延伸，絕對不存在不夠寫的情況，于是提筆落墨，迅速書寫起來。

燕昭就坐在他邊上，開始寫的速度還挺快，後來就逐漸慢下來，不過總體還算是流暢。看起來燕昭雖然好像一天天的不務正業，實則也做足了準備，不過一個期末考，算不上為難。

他很快就将注意力從燕昭身上收回，專注于自己筆下。考場中輕微的“沙沙”落筆聲連續不絕，他寫了一會，精神又有些分散，瞄了一眼章得裕幾個人。他們三人竟然也是落筆不停，速度比燕昭還快上幾分，就是……似乎偶爾會停下片刻，将連貫的氣勢打斷。

商有歸深知考試這事最講究一氣呵成，思路一旦打斷，重新撿起來又要花很長一段時間。而在修真界的考試中更是如此，書符、布陣都要求心随意動，連續不斷，這才能保證法力灌注均勻，成品質量過關。

文字作為符陣基礎，考試并不是手寫就行，必須有精氣神的不斷注入，雖然消耗不如真正書符布陣那麼大，也不是煉氣期就能完成的工作。所以文字課在初等學院隻是一帶而過，了解一下就行，主要還是學習通用文字，哪怕道種文字中最簡單基礎的丹書，也是修真界高等考試通過，考上各家門派後才有的“高級課程”。

這麼寫寫停停……一個文字中間筆勢一斷，這個字就算廢了，必須重寫，勉強續借也是續不上的。像燕昭，即使中間偶有暫停也是停下來思考下一個寫什麼，與章得裕幾人根本不是一個狀态。

他又移開目光，餘光瞧了一眼監考的青崖。青崖手裡拿着一個玉簡，分明是在看什麼，但商有歸再多瞟兩眼，又感到一陣心驚動魄，青崖先生那雙微阖的雙目好像注視着考場中的每一個人！

【别看了，快寫。】系統出聲督促他，【青崖為三劫天君，你莫看他好像在看玉簡，實際上這個考場内每個人在做什麼，他一清二楚——包括你到處瞄來瞄去。半步金仙的仙識能籠罩大半個大千世界，三劫天君當然沒那麼誇張，但青崖這種三劫天仙裡的頂尖人物，洞照幾萬裡絕不是問題，隻是他們不會閑得沒事天天看來看去罷了。】

商有歸心裡又掀起驚濤駭浪，系統能在半步金仙面前隐藏自己，又能在三界天君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到底是什麼來曆，實際上又有多強？隻是面上半分不顯，老老實實低頭繼續答題，一邊道：【那他老人家……現在是在想什麼呢？】

【且等着瞧。讓我們猜一猜……會不會有人敢在聆劍宮長老面前做小動作？】

商有歸會心一笑，邊寫邊道：【釣魚執法？到了這個境界還有必要嗎？】

【以境界而言他直接抓人，甚至當場抹殺都行，誰敢多說一句？隻是為人師長……以儆效尤。】系統的聲音顯得格外高深莫測，【你以為每個學生都像你一樣，師長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修真界裡老實的學生可不多見。】

【我……老實麼。】商有歸克制住咬筆杆的沖動，深知鬥嘴皮子他不是系統的對手，不如快點做題交卷。

·

考題不難，但費時間，即使非常熟練，也差不多要寫一天。青崖先生雖然給了兩天的考試時間，但考得出的人大概一天半就能交卷了，考不出的人再延長兩天也考不出。

商有歸從早上寫到晚上，寫完了文字、釋義與五十組文字組合效果，停筆。下意識揉了揉手腕環顧一下四周，大部分人都還在奮筆疾書，讓他打消了現在就交卷的念頭。

第一個交卷，有些惹眼。

可他又沒事做，考場内有禁制，他也不能修煉，實在無聊。

【這麼閑？閑就去把剩下的組合效果寫完。】系統淡淡道，【五十隻是保底，多寫兩筆就當鞏固，也累不死你。】

商有歸又下意識甩了甩手，盡管修道之人身體強悍，連着寫一天的字也不算什麼，但上輩子當做題家的心理陰影還是讓他覺得手肘隐隐作痛。

話雖如此，他倒是又提筆寫了起來。僅是這一年所學的文字，兩兩組合後能産生新效果的組合就超過五百種，更不用說三字四字乃至更多的組合。這就不在教學範圍内了，更多要看修士自己的推演能力。

他零零散散再寫了三百多種，期間陸陸續續有幾個人交了卷。他這時正覺得手感上來了，也不忙着交卷，還想繼續寫，耳邊卻聽到一聲冷哼：“你們三人，是把本座當成了傻子還是瞎子？”

商有歸一擡頭，原來是章得裕三人接二連三上去交卷，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

章得裕打了個顫，聲音有些發抖：“青、青崖先生何出此言？學生……”

青崖面無表情地從屬于三人的羊皮紙上提起一根蛛絲，這根蛛絲極細，細到必須對光才能看到一點影子，甚至能蒙蔽感知。

“誰幫他們作弊的，自己出來，本座從輕發落。”

無人應答。

“哦？”青崖輕哼一聲，“這可不是講‘義氣’的時候。”

依舊無人應答。

青崖神色淡淡，竟然也不追究了，隻随手布了一個傳送陣，把三人丢了進去。然後拿出一本小冊子，念到：“歲末考不合格者，重修；舞弊者，扣除二十年月例，扣一百學分起步，寒冰崖思過十年，若有再犯，清退；從旁協助者，視情節再行處置。”

商有歸使勁看了好幾眼，才确定青崖手上拿的是《畢業指北》。

可《畢業指北》上有這一行字嗎？

答案是的有的。

系統在他識海中“攤”開幾頁紙，是他開學時看過的《畢業指北》影印版，相當于把刻錄了《指北》的玉簡在他腦子裡重新複制了一份。

它直接把影印本“翻”到最後一頁，用平闆的聲音念道：【昆侖歲末考條例。一，必修課……】

商有歸腦瓜子嗡嗡的，連聲問：【這是哪的？我之前怎麼沒看到過？】

【最後一頁，附錄。】

【最後一頁有寫字嗎？】

【有，在正文之後，用了一點小手法隐藏，但稍微有心就能發現。】

商有歸：【……】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大多數人也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青崖在念什麼。

青崖合上書頁，淡淡道：“諸位都是我昆侖弟子，望日後能勤讀門規，并牢記于心。答完考卷的同學可以提交試卷離開考場，莫要打擾考場紀律。”

商有歸萬分确定，雖然青崖的目光沒落在任何一人身上，但這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别人答完，也就約莫一人高的卷子，他已經快超出一倍了……

于是趕緊把桑皮紙攏成一個卷軸，交到青崖手上，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