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暴雪像瘋狂的巨獸,将天地都撕裂成一片蒼茫。
群山連綿,望不到盡頭的雪地,有道人影蹒跚而行。
她僅着單薄的裡衣,亂發因狂風在身後飛舞,額角和臉頰殘留着暗紅血迹,唇瓣烏紫打着牙顫輕抖,呼出的白氣在眼前缭繞,很快就消散在寒冷的空氣中。
冷風夾着冰粒,刮在臉上如同刀割,呼吸之間,寒氣直刺脾肺。
她橫抱着一大摞衣物,時不時收緊雙臂将衣物牢牢護住。
那摞衣物下有個人。
棉袍、白狐披風、鴉青大氅,衣物層層交疊,将懷中人捂得密不透風。
風雪中行進十分艱難,雪粒打進眼珠通紅一片,她卻依然張大眼,借着微弱的月光,視線穿透雪幕,不停地掃看四周的山壁。
突然,斜前方的山崖下出現一個半人高的洞口,她眼睛一亮,又緊了緊手臂,向那處趕去。
走進才發現,洞口懸挂着一層冰簾,反射着淺淡的月色。
葉起擡腿就要踹,突然想到什麼,趕忙收回腿。
她俯下身,将懷中人單手護住,另一隻手攥緊拳頭,先砸角落的薄弱處,看到裂痕後,又徒手去掰開冰層。
觸手刺骨的冰冷,凍得人打了個激靈,碎裂的冰碴如同利刃劃開了手指,血登時湧了出來。
風還在呼嘯,不過眨眼間,她的上半身已經被雪蓋住。
掏開的窟窿不大,剛好夠人鑽進去,鋒利的冰層邊緣,染着幾縷暗紅。
“馬上就好。”
葉起輕聲說着,小心地将懷中人連同一大摞衣服往裡推,再慢慢爬進去。
一進山洞,風聲頓消,葉起險些跪倒,隻得用雙手撐着地,脊背顫抖着喘了幾口氣,不過一息,又急忙直起身往回爬。
葉起探出半個身子,将洞外的雪扒拉到窟窿邊上,直到手指凍得通紅,傷口處的血和污雪都凍在一起,才堆出雪牆封住了窟窿。
沒有風,沒有雪,即使是寒洞也讓人産生溫暖的錯覺。
洞壁挂着幾根尖銳的冰錐,洞頂不時有雪水滴落,空氣裡透着刺骨的寒意。
不遠處有一汪寒潭,潭水清澈映着滿洞的雪,仿佛在發光,将本來黑暗的洞微微照亮。
大緻環顧下四周,葉起趕忙将衣物掀開,層層包裹的人終于露了出來。
墨發有些濡濕,散亂在淩厲的下颏,裴序的臉顯露出一種令人驚懼的慘白,即使五官如雕琢,卻因為緊閉的雙眼,和灰敗的面色,徒增凄清之色。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像是一捧快要化掉的雪。
葉起先将白狐披風鋪好,又墊上自己的棉袍,然後俯身把裴序小心地抱上去。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雙腿和雙臂都在發顫,做完這一切,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臉貼在地面,寒冷透骨,陣陣穿透皮肉。
葉起狠狠吸了一口氣,直将地上的霜雪吸入肺部。
昏沉的大腦又清醒了幾分。
她趕忙直起身,膝行到昏迷的人身前。
“裴序……傷……”
葉起喃喃着,掀起蓋在他身上的大氅,又小心地揭開破碎的墨藍長袍。
他在昏迷前将斷劍拔了出來,雪浪停止後兩人不知被卷到了何處。
風雪又太大,隻能撕開棉布簡單包紮下,先找避雪的地方。
此刻,棉布已經濡透,那個窟窿還在流着血,好像必須流幹血,将這個人變成透明的才會罷休。
葉起趕緊重撕幾根布條,裹上棉花系緊,小心翼翼地纏在他的腰間。
又将他右掌的傷口包紮好。
她看着那張安靜的臉,輕輕道:“裴序?”
沒有人回答。
大腦突然響起轟鳴,葉起眼前一黑,身子向前栽去,她急忙雙手撐住地,使勁甩了甩頭。
恢複幾分清明後,葉起深吸一口氣,看向裴序緊閉的雙眼。
得趕緊運功療傷。
即使沒有蠱,憑她的内力,持續輸功給他,大概也能撐到天亮。
先等天亮再說。
不能讓他……
打定主意,葉起使勁拍了拍臉,凍得發青的臉頰因此多了幾分血色。
她跪坐在地,慢慢地将人扶起來攬在懷中,一手抵在他的後心,一手拉住滑落的大氅往他身上蓋了蓋。
源源不斷的内力通過掌心傳送,為數不多的熱氣也随之流失,她隻覺越來越冷。
看着那個人低垂的眼睫,還有毫無血色的雙唇,葉起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斷斷續續道:
“姓裴的……咱們、咱們還要去大漠,還要去找老家夥……裴前輩……裴前輩還等着你去接他。我……我還沒告訴你……”
裴序眉頭緊縮,仿佛在循着葉起的聲音,他微微側過臉,那雙冰涼的唇就這麼擦過了葉起的鎖骨。
一觸即分。
葉起呆了呆。
蠱……
蠱?
蠱!
她趕忙擡起手撫上他的臉,肌膚相貼的地方,真氣湧現,瞬間遍蓋全身。
葉起瞪大了眼,急忙将人扶着躺下,動作利索地脫掉自己薄薄的裡衣。
空氣冰冷,激得裸露的皮膚起了層雞皮疙瘩。
葉起打了個冷戰,又急跪在裴序身前,小心翼翼地脫掉他的衣物。
寬闊的肩膀,精緻的鎖骨,結實的胸膛上肌肉塊壘分明,像是精心雕琢的雕塑一般,又蘊含着爆發力。
八塊腹肌整齊排列,中間一條淺淺的溝壑直通向下,令人浮想聯翩。
腹部左側,一個可怖的血窟窿,皮肉外翻,鮮血淋漓,破壞了所有的一切。
葉起又快又穩地将他的衣物除去,然後抓過大氅披在身後,将兩人圍在一起。
她緊緊抱起他,小心避開傷口,将每一寸肌膚嵌合進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