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裴的,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所以不把我當師姐……”
指尖一頓,裴序猛地轉身,就見那人垂着頭,抹了抹眼,像株缺水的植物恹恹地沒有精神。
他心裡一慌,正要急步上前,又看見她手背擋着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得意弧度。
裴序腳步頓住,眼裡盡是無奈,默默彎腰抱起床被。
“勞煩師姐讓讓,給在下騰點地方。”
葉起眼睛頓時亮起來,裹住被子一骨碌,就将大半張床讓了出來。
等裴序熄了燈,兩人并排躺在床上時,葉起心裡還在美得冒泡,覺得自己真是機智。
怪不得姓裴的喜歡裝可憐,這招确實管用!
漠北入夜寒涼,睡覺便要蓋着厚被。
即使如此,裴序還是能感受到那人火熱的體溫透過兩床被子傳到他的胳膊上。
心緒不甯,全身燥熱。
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指尖扣進掌心傳來疼痛,才能讓氣息平穩下來。
真不該一時心軟。
他無聲歎了口氣,就感覺床榻微動,旁邊的人似是湊得更近了些。
“姓裴的,咱們幹嘛不用莫同塵的牌子?”
夜深人靜,她說話便也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但又怕他聽不見,于是趴到枕頭邊。
溫熱的呼吸撲在臉側,癢麻從耳廓一路鑽進心裡,萬幸光線昏暗,隻有幾縷月光灑在窗台。
裴序不動聲色地揉了揉通紅滾燙的耳朵,喉結滾動了一下,輕聲道:“懸賞還在,那個假的在外邊四處招搖,為以防萬一,也怕打草驚蛇,現在便不好去動她的東西。日後托人去取銀子,也是一樣。”
葉起“哦”了一聲,想到自己背下的口令沒有用武之地還有點惆怅。
她心思一轉,突然好奇起來,嘿嘿笑:“你的牌子口令是什麼?”
這話出口才明白不妥,葉起懊惱地咬住舌頭,趕忙轉移話題:“不提這個。”
“玉蟾泉你去過沒有?聽說那地方不好找。咱們是不是得雇個向導?”
沒有回答,葉起以為人已經睡着了,心道姓裴的今日這麼累嗎?
正要卷被翻回去,就聽裴序的聲音有些緊張。
“忘山水遠,滄海天闊。”
她愣了愣,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口令,心便開始亂跳,無措道:“你說出來幹嘛,我、我……”
“還請葉少俠為在下保密。”
聽到她呼吸瞬間亂了,裴序打趣道:“若是害怕的話,忘記便好。”
“我才不會害怕!睡覺睡覺。”
仿佛知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葉起翻身滾回裡側的時候,還惴惴不安,深怕夢中會将秘密說出口,捂着嘴睡着了。
平穩綿長的呼吸傳來,裴序靜默片刻,慢慢坐起身。
月正中天,清淺的銀光灑在床上,錦被滑落,露出雪白裡衣,如墨長發散在如玉的臉側,如月中仙人。
他微微轉過頭,一眼便看到她緊皺的眉頭和捂着嘴的手。
裴序好笑地移過那隻手,輕輕塞入被中,又往上拉了拉錦被。
他又看了半晌,終是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撫平她緊皺的眉頭。
寂靜深夜,一聲輕歎低不可聞。
“也不知在怕什麼。”
葉起快怕死了,她做了一晚上夢,盡是把秘密洩露出去後,錢串子的黃金被人偷走,氣得再也不理自己。
早上醒來,裴序一睜眼便看到身旁的人盤腿而坐,目光幽怨,他努力憋笑,溫聲道:“葉少俠沒睡好?這對黑眼圈快比眼睛大了。”
天剛擦亮葉起就被夢驚醒了,盤算一早上,好不容易等人睡醒,趕忙問道:“口令不能改嗎?你快改,然後别再告訴我了。”
她問完就見那人轉身下床穿起了衣物,好像根本不在乎口令的重要!
裴序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袖,搖搖頭:“存滿三年才能改,時間不夠。”
尋思一早上的對策完全無用,葉起的哀嚎聲絕望又無力。
“所以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裴序束緊雪色腰封,回頭笑道:“不是葉少俠問的嗎?”
“我問你便說嗎?”葉起翻身跳下床,憤憤不平道。
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能輕易說出口。
她氣惱地接過裴序遞來的衣物,卻見那人一臉認真,點點頭:“你問我便說。”
葉起有種被拉上賊船的錯覺,轉頭就要抱怨,卻瞬間怔愣住。
面前的人一襲漠北特有的輕裘,墨色裘袍上的銀紋如暗夜中的星子隐隐浮現,腰間束着雪白的腰封,更顯他肩寬腿長,挺拔如松。
他的烏發高束,美如冠玉的五官在墨色裘袍襯托下,說不出的英姿桀骜。
葉起臉頰微紅,偏過頭咳了兩聲,邊套衣服,邊嘟嚷着:“銀子丢了可不賴我。”
她穿好衣服,發現身上的裘袍也是墨色,也有銀紋。
自诩了解錢串子,葉起不由暗暗感歎,定是買一樣的更便宜些,姓裴的就是狡猾。
裴序眼眸彎起,又遞過去一條雪白腰帶,輕聲道:“不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