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裴昭總是有意無意地接近陸雲亭,見他傷勢大有好轉,也沒什麼人欺負他,心中大為暢意。
不出三日,兩人已經混熟了,陸雲亭依舊腼腆木讷,内斂話少,不過他願意主動接近裴昭,已是一大進步了。
裴昭自打來了餘州,還沒領略過餘州好風光,郭宇就想拉上他出去看看,他就拉上了陸雲亭,三人一起出門逛街。
陸雲亭雖然羞赧内向,一向話不多,不過他到底是世家公子,該有的禮節從不會少,一路上都在給裴昭和郭宇介紹餘州的風光美景。
三人一路逛一路看,到了一家胭脂鋪前,郭宇突然不走了。
裴昭一愣,郭宇比他還粗糙,難不成郭宇還想買胭脂?
裴昭盯着郭宇臉上的胡茬,催促道:“你看什麼?難道你想買胭脂?”
郭宇輕輕颔首,裴昭見鬼似的往陸雲亭躲,佯裝害怕:“郭少俠,莫非你是姑娘?真是看不出來。”
郭宇無視裴昭戲谑的表情,手指扣着面皮,大大咧咧一笑:“你小子就貧吧,我是想給我師妹買點胭脂。”
陸雲亭神色淡然,似乎習以為常。裴昭卻道:“你師妹……難道是你的小情人?”
郭宇照着裴昭的腦門就是一記爆栗:“我一直把我師妹當做親妹子,你小子不許瞎說。”
裴昭不服氣,躲在陸雲亭身後,送出一個挑釁的表情。
郭宇大大方方進入胭脂鋪挑選胭脂,裴昭往裡頭看一眼,收回目光,卻見陸雲亭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若有似無地散發着一股幽香。
裴昭覺得有些不自在,邁開一步和陸雲亭拉來距離,眼神卻偷偷瞟着陸雲亭,見他骨清神秀,眉目如畫,隻是眼神怯生生的,總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
陸雲亭見裴昭隻顧盯着自己看,眼珠子似乎不會動了,他眼神慌亂,有些不自在,裝作不經意地偏過頭看着胭脂鋪……
郭宇買了幾盒顔色極佳的胭脂,還打開盒子給二人展示顔色,裴昭一看那嫣紅如血的東西,不想怎麼的,突然想到了陸雲亭臉上的紅暈。
他不覺擡頭看着陸雲亭,盯着那兩抹羞澀的顔色……要是陸雲亭抹上胭脂,是否就是現在這幅桃花面。
趁着兩人不注意,裴昭鬼使神差地買了兩盒胭脂,悄悄藏了起來,好似藏着什麼無價之寶,生怕被人察覺。
不過裴昭很快就後悔了,他在幹什麼?
陸雲亭一個膽小鬼,動不動就臉紅,像不像胭脂的與他有何幹系?
陸雲亭這小子怎麼回事,為什麼老讓他想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看他那冷冷清清的面容,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谪仙。可一旦那張超凡脫俗的臉上塗上了濃郁的桃花色,就成了一個堕入凡塵的妖精,驚豔勾魂,随時引誘着神志不清的凡夫俗子……
總之這陸雲亭仙不仙妖不妖,男不男女不女的,他得保持清醒,千萬不能讓陸雲亭給帶偏了。
逛了大半天,三人的話多了起來,陸雲亭也有幾分熱情,跟他們說起了雲麓山莊的種種傳聞,裴昭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逛到了離姜酒樓。
聽說離姜酒樓有一種極為難得的好酒,名為醉紅,喝了能讓人感覺快活似神仙,裴昭和郭宇對醉紅早有耳聞,都想嘗一嘗傳說中那快活似神仙的美酒。
三人選了一個上好的雅間,正要品嘗一番醉紅的滋味,卻不知從哪蹿出來一個烏鬓淩亂衣衫不整的女子,一頭撞進陸雲亭懷裡。
女子哭得梨花帶雨,一邊哭一邊指着陸雲亭的鼻子罵:“你好狠的心呐,你污了我的清白,現在還想翻臉不認人,我的命好苦啊……”
這姑娘的意思是把她睡了卻不認賬了!
陸雲亭那種見了生人就臉紅的性子還能幹出這種缺德的事?
裴昭和郭宇都不相信女子的話,反而有些擔心陸雲亭,陸雲亭一臉茫然,想把女人推開,那女人卻像蛇一樣死死纏着他。
他紅着脖子道:“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你素不相識,我怎麼可能對你……”
“你還不認賬!”女子一雙秋波轉了一轉,哭得更加可憐,“當初我不願意,你非要逼我,如今卻提了褲子不認人!你毀了我的清白,我以後還怎麼活啊……”
女子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越哭越起勁,上演着一出風流浪子欺負良家女的故事。
不過看她精明伶俐的樣兒,那滴溜溜的眼珠裡閃爍精光,可不像是任人欺負的主兒,這是刻意針對陸雲亭啊。
看來她是訛上了陸雲亭,裴昭和郭宇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
聽到女子的哭嚎,樓上樓下的目光紛紛向陸雲亭看了過來,陸雲亭急紅臉,那女子卻越哭越起勁,嘴裡罵個不停:“你這個天殺的負心漢!狗攮的王八蛋!原本就是你毀了我的清白,你還想賴賬!我詛咒你不得好死!生個兒子沒屁.眼……”
有的客人聽到女人如此慘烈的哭泣,忍不住跑過來看戲,陸雲亭一個勁的解釋,還給裴昭二人遞了求救的眼神。
但眼下這個場面,裴昭他們說什麼也沒用,反正在看客的眼裡,他們都是陸雲亭的幫兇。
看客們見女子哭得撕心裂肺,陸雲亭卻不為所動,還在企圖解釋,看戲的人一個個咬牙切齒,怒目圓睜,裴昭見勢不妙,打算将女子帶走,弄清事情的原委。
他不想浪費口舌,剛要起身,就聽到一個爽朗的笑聲:“精彩,真是精彩!姑娘身為留芳樓的花魁,不知經曆了多少男子,何來清白一說?”
……裴昭和郭宇面面相觑,原來這女的是花娘,那沒事了。
衆人聽到那人一說,仔細打量女子的面容,有些風月場的常客認出了女子,颔首确認道:“這姑娘的确是留芳樓的花魁鳳美,前些天才被一個無憂城來的客人包了,她怎麼又……”
“她一個做皮肉買賣的人,怎麼好意思提清白!”
“就是,看來這位公子是得罪了她,才被她賴上了。”
衆人的目光落在鳳美身上,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陸雲亭得以洗脫清白,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個出聲相救的人,裴昭和郭宇也看了過去。
那人一身白衣,俊美非凡,狹長的眼猶如塵世最鋒利的刀刃,寒冷涼薄,卻透着些許魅惑,那是一種危險的美。
這樣一雙鋒利的眼搭配他線條柔和的臉,雖然看起來矛盾,但是相得益彰,再合适不過。
矛盾的長相,怪奇的美男子。
裴昭和郭宇看傻了眼,那個男人長得實在是太俊了,和陸雲亭不分伯仲,不過他的美是氣勢逼人的,而陸雲亭是清冷脫俗的。
那人對上陸雲亭的視線,狹長的雙目一彎,起身舉杯,示意他喝一杯。
陸雲亭在男子含笑的目光中喝了一杯,裴昭十分好奇望着男子,對他的義舉是很是贊賞,抱拳道:“多謝兄台仗義相助,不知兄台怎麼稱呼?”
男子淡淡一笑:“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