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病了一場,但身體底子好,本來是小毛病,按說休養兩日便可無礙。
可這回他心結難解,還有群臣對他施加的壓力,心病難醫,加上精神不安,他才病倒了。
好在不出兩日,他就痊愈了,隻是為了對付那一群倔強的忠臣,他隻好裝病。
裴昭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卻急壞了衆位大臣。
應無傷知道裴昭裝病,看破不說破。
他不知道裴昭身邊那群看起來氣度不凡的男子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讓裴昭為了躲避他們裝起病來,想來不是一般人,他更不好對此多言了。
張勤對着應無傷拱手道:“應大夫,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及早讓我家主人痊愈,我們家裡有急事,需要主人盡早回去處理。”
應無傷有神醫的美名,裴昭那點小毛病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事。
隻是裴昭成心裝病,他又不能拆穿裴昭,隻能損害自己神醫的名譽,陪着裴昭裝傻了。
應無傷道:“先生放心,不才一定盡力而為。”
裴昭裝了兩天病,阿蘅就找了過來。
她已經多日未見到陸雲亭了,這幾日連阮七也沒了蹤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她心裡着急,隻好來找裴昭。
“裴少俠,你當真不知我家公子去了哪裡?”
裴昭眼中有一抹倔強:“不知道。”
阿蘅失望道:“也罷,我再等等吧,或許過幾日公子就回來了。”
陸雲亭要是真的回來了,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每回他一來,武林盟的人都要遭殃。
想到此處,裴昭歎道:“也許他離開了是好事。”
阿蘅現在是為陸雲亭而活,要是陸雲亭離開了,她也要跟着陸雲亭離開。
可如今陸雲亭沒影兒,裴昭卻說出這種令她費解的話,她心中有一種不好的直覺,令她不安。
她盯着裴昭,漆黑的眼透着審視,道:“裴少俠何出此言?你和二公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裴昭勉強地笑了笑:“阿蘅姑娘突遭巨變,還請保重身子,不要胡思亂想,也許他……會回來的。”
阿蘅見裴昭心事重重,眼中是難消的哀愁,也不便多言,點了點頭:“我想二公子是不會抛棄我們的,我也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但願吧!”裴昭心中滋味難言。
但願陸雲亭不要回來了。
否則他見到陸雲亭,就一定要動手了,那場面阿蘅一定不願看到。
阿蘅心神不甯,一路走一路想,她已經猜到了陸雲亭的去處,卻是不願相信。
上回她看着陸雲亭的背影,看出他和魔教教主的背影極為相似,而陸雲亭也承認了,他就是魔教教主。
陸雲亭是魔教教主,這是她替他保守的秘密。
如今陸雲亭消失了,他唯一的去處就是魔教。
可陸雲天逃走了,一旦陸雲亭去了魔教,就不會回來了……
他悄無聲息地走了,他不要她了。
他不要她了……
阿衡腦子裡隻有這個想法,失魂落魄回到屋裡,卻見桌上有一張信封,封面寫着『阿衡親啟』。
她一看就知道是陸雲亭的筆迹,忙拆開一看,隻見信上寫着:『阿衡,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離開雲麓山莊,回到了紫月教,若無必要,我不會再回去。家裡的事全權交由張四叔負責,你有什麼困難,隻管去找張四叔。望你一切安好,不必替我擔憂,也不必來找我,山高水遠,願卿珍重,勿念。』
陸雲亭走得幹脆,隻給了她一封信,什麼也沒給她留,他果然不要她了。
阿衡心潮難平,捧着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終于無法克制,哭了出來,淚如雨下,打濕了信箋。
陸雲亭改頭換面,喬裝成一個雜役,來到裴昭房前,聽到了裴昭和阿蘅的對話,突然一愣,難道裴昭真的希望他回來嗎?
這些日子,幾乎每個夜裡,他都會夢到裴昭,但他一直壓制住洶湧澎湃的思念,盡量不去想和裴昭有關的事。
可是他雖然勉強自己不去想裴昭,卻還是從探子口中知道了裴昭生病的消息,一時情急,忍不住偷偷跑回來看望裴昭。
他對自己發誓,隻有這一回,看了裴昭這一回,他就不再見他。
陸雲亭敲敲門,改變了聲色:“裴少俠,該喝藥了。”
裴昭并未擡頭,畢竟是裝病,他可不想喝那苦兮兮的藥:“放着吧,我過會兒喝。”
陸雲亭不聽,捧着藥碗到了裴昭身邊,柔聲道:“這藥得趁熱喝,少俠還是喝了吧。”
裴昭總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隻是仔細觀察他的面貌,最後确認自己并未見過此人。
“有勞你了,這藥太燙,我等會喝。”
陸雲亭也觀察着裴昭,見他神色多少有些憔悴,眼神混沌,早沒了神采,不知他究竟是因自己傷心而憔悴,還是因病憔悴,亦或是兩者兼有,讓他心中再次掀起風浪。
隻是看了一眼,他就心疼得不行,真想将裴昭擁入懷中,狠狠親吻他。
陸雲亭克制住心裡的沖動,輕輕吹了吹熱騰騰的湯藥,柔聲細語道:“我喂你吧。”
裴昭有些尴尬,他是四肢健全的小夥子,又不是沒斷奶的小娃兒,怎麼能讓一個大男人喂自己喝藥。
他忙道:“不用,我自己來。”
他接過藥碗,放到一旁,就當做喝過了。
陸雲亭一看他這樣,又端起藥碗,勸道:“裴少俠,你要愛惜身子,還是乖乖喝藥吧。”
這人真是煩!怎麼如此婆婆媽媽的,比張勤還難纏。
裴昭想将陸雲亭趕出去,但顧念對方一片好心,為了趁早将此人打發了,他隻好端起藥碗,悶着頭一口幹了。
“……真難喝。”裴昭蹙眉抱怨。
陸雲亭見裴昭喝了藥,心中一喜:“良藥苦口。”
唉,裝個病可真不容易。
裴昭擦擦嘴,打了個哈欠,裝作犯困的樣子。
陸雲亭便道:“裴少俠好好養着,小的先退下了。”
裴昭緻謝道:“多謝。”
陸雲亭又看了裴昭一眼,神色難辨,轉身離開。
他本來打算看過裴昭,就返回紫月教,可又想到阿蘅,不知道她怎麼樣了,終歸放心不下,悄悄來到阿衡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