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漸漸黯淡下去的後半夜,米粒從淺眠中醒來,去替換那個總被苛待的小侍從,她走到篝火邊坐在雷曼身旁,“你去休息吧。”
“嗯。”
就在這時,草叢中傳來一陣淩亂的漸近的腳步聲,她看不清,但從雷曼緊繃又放松的神情來看,大概沒有威脅。
踩碎樹葉的聲音陸續驚醒了其他人,三道身影緊密相連着靠近,是一男一女攙扶着一個罩在鬥篷下看不清面目的同伴。
中年男子的铠甲上,幹涸的漆黑黏液在肘關節結成網狀硬殼,女牧師的長袍上,本該閃爍聖潔光芒的銀線,此刻卻泛着屍蠅般的油綠。
三人停步在不遠處,戰士主動放下了自己黝黑的巨斧,舉起一隻手聲明道,“我們沒有敵意。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們會在附近找一處可以避風的地方休息。”
馬洛大叔喝了口冷水醒神,說:“請過來坐吧。”
對方感謝了他的好意,但并沒有靠近,在營地不遠處一個破敗草棚旁邊生起篝火,鋪好草席睡袋,讓傷者倚靠在上面休息,并邀請他們可以過去坐坐。
他們是從德拉肯海姆城區撤離出來的,原本也是五人的冒險小隊,有兩個同伴折損在了裡面,一個重傷,城區裡昂貴的治療費用迫使他們盡快離開,以尋求救治同伴的途徑。
傷者完全被兜帽和鬥篷遮住,隻能看出這人身形魁梧,并不知傷在哪裡,遊俠雷曼摸出一小瓶藥劑和三顆神莓。
“感謝,但尋常藥石救不了他。”女牧師大方迎上他探尋的目光,“我的同伴受到了詛咒,他不想吓到你們。”
盧卡斯端來一壺甜酒,頗有興緻地問起了德拉肯海姆城内法師學院的情況,可惜對方也并不了解,他們先前一直徘徊在城市外圍,初次進城,濃厚的霧霭遮蔽視線,可見距離隻有六十尺到九十尺,隻好沿着街道向前,甚至還未靠近内城區就遭遇了怪物的襲擊。
男人名叫路德維希,是位爵士之子,狼狽處境下言行依然盡可能維持着貴族的體面,“我們先處理掉了幾隻長觸須的生骸,但是戰鬥引來了老鼠,越來越多,請務必小心城裡的老鼠,那些東西的牙齒能咬穿鋼鐵,但它們不用牙齒,它們會使用武器。”他的視線轉向鬥篷下的同伴,“這麼說可能有點荒誕,我們認為,那群有智慧的老鼠受過軍事化訓練,米格不得已下,使用法術激發了我們撿到的一枚水晶,創造出了逃生的空間,但依然有兩個人被留在了鼠群裡。而他,也變成了現在這樣。”
盧卡斯提出想要看一下傷者的情況時,他略一遲疑,還是同意了。
蒙眼布早被膿液浸透,底下凸起的眼球狀肉瘤規律搏動,月光落在他腐爛的半張臉與腫脹外翻的舌頭上,腐肉上的刺青随着呼吸起伏閃爍。消瘦胸腔突兀地鼓起,左臂上的觸須似乎察覺有人靠近而驟然蜷曲。
恐怖的氣氛裡,路德維希迅速将鬥篷重新裹在同伴身上,左臂畸變的觸須在布帛下劃出濕漉漉的弧度。女牧師開口解釋,“我們已經驗證過了,這是一種不會傳染的……疾病,他是使用了那塊水晶後,變成這樣的。”
抱膝坐在一旁的聖武士突然問,“聖療可以改善這種變異嗎?”
“試過了,沒有用的,我們在神殿祈求幫助,但他們說這是污染,每次淨化污染要支付一千五百金币的費用。”
明明可以去搶,還送你一次淨化,人真好。
負傷的小貓人是最後過來的,卷餅趴在米粒的肩膀上,手上抖開一幅畫像,“能否冒昧地問下,你們在城裡有沒有遇到過一個這樣的人。”
畫像上是個異常強壯的斑貓人少年,女牧師很快搖頭,路德維希認真看了半晌,“沒有見過。”看小貓人有點沮喪的樣子,又問,“你是想去城裡找人?”
卷餅撲閃着圓圓的眼睛,“你也是去找人的嗎?”
“嗯,我的父親在光複戰争後失去音訊,屬于家族的地契與财寶也遺落在了德拉肯海姆,尋不回人,我也應當帶回财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