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荷點了點頭,心說還好這孩子有火靈根,雖然倉促些倒也不至于太難辦,手上動作不停,暗暗去摸索這孩子的心脈。一探之下倏然一驚,看着挺平靜的孩子,腔子裡焦慮、抑郁、悲痛、憤怒竟然燒作一團,燙的他幾乎錯覺手指上生了一串燎泡,憑着意志力才沒有将手縮回來。
葉風荷不自覺地搖了搖頭——是很有天賦的小孩,但體質太弱,不像能完全發揮出來;如果強人所難,大概率就活不長久。但時間太過倉促,他來不及想出辦法破解,何況臉上還橫着三個意識都不清醒的小孩。
葉風荷定了定神,在自己手心溫養出一團木氣,俯身湊到江清容耳畔,低低的一字一句地講:“試試看,點燃它——”
江清容狠狠地抖了一下,小腹緊繃。掌門的話像是一股電流,自上而下地貫穿了他的身體。他忽然開始出汗,水分争先恐後地逃出毛孔,濕了又幹的衣服幹了又濕,衣袂上瞬間便染上了大片的深色。江清容情不自禁地張開嘴巴喘息,像一條第一次上岸的魚,不帶任何情緒的眼淚随之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他感到眼前的景物開始閃爍,拉遠,變暗,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身在何處,隻覺得自己原來是在垂着星星的雲朵上孤獨地垂釣了千萬年的仙童,忽然有一天雲開了雨停了月亮升起來了。他試探着向前走出一步,意識便牽扯着感知旋轉着拉扯着下墜,速度越來越快,月亮越來越遠。
“我要掉下去了……”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江清容隻來得及發出這樣一聲微弱的、意義不明的呼救,與其說是呼救,不如說是呢喃。
“會接住你的。”葉風荷随口應道,感到懷裡的小孩忽然洩了力軟癱了身子,心都涼了半截。還好小孩呼吸尚平穩,大概是累了一天又被自己強行喚醒了靈根,原本便是強弩之末,終于還是暈了過去。
“……”
葉風荷犀利的眼神一路向下,小孩歪倒在他肩上一動不動,幾乎像是睡熟了一樣,唯獨掌心多了一捧淡藍色火焰,半死不活地燃燒着,呈現出一種和本人一樣随時都要去世的架勢。
葉風荷幽幽地歎了口氣。
“火生土,火生土。”葉風荷自言自語道,催動風訣牽引着那點可憐的火星子把那些詭異可怖的血株肉芽燒了個一幹二淨,順帶着對因為差點翻遍整座紫金山從而姗姗來遲的聞夏翻了個不大不小的白眼。
江清容感覺自己做了一場長長的夢。
夢境裡他隻身一人從天空摔入海中,情急之下隻得向月亮呼救,而月亮理所當然地沉默。他絕望地落入水中,卻并沒有死,而是落葉般漂浮在水面上浮沉。他開心地玩了好一陣子,終于玩累了,便以雙手為枕,仰躺着在海面上休息。偶然一側過頭,隻見身下月影燦白如璧,巨大而龐然的一輪将小小的一個他擁入懷中。
“睡美人醒過來啦?”
是霍昭陽的聲音。
江清容并不很情願的睜開眼睛,看到霍昭陽站在床邊,笑嘻嘻的拉着朱抱岩,朱抱岩小小的一個正躲在霍昭陽身後偷偷吃手。
“别吃手啊,不衛生的。”江清容虛弱的說道,轉向霍昭陽:“現在是什麼時間,掌門呢,掌門去哪了?我們還能留在這裡不?”
“掌門還輪得到你操心,”霍昭陽笑了,“不過他好像确實很匆忙的樣子,天沒亮就走沒影了。至于我們,好消息是我們目前還滾不了,壞消息是——”
“——是我們的考核好像有點常态化了。”朱抱岩吐了吐舌頭。
江清容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突出的肋骨,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還要強行支撐下去考核,也許會适得其反。
“得了,一看您老這樣子就是什麼都不清楚,我給您從頭講起吧。”霍昭陽妥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