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江清容吃完晚飯洗過澡,霍昭陽和朱抱岩才蓬頭垢面地跑了回來。兩個人手也不洗,抓起江清容留下的糖餅和雞肉就塞的不亦樂乎,江清容見狀問也不敢問,趕忙起身去倒了兩杯茶。
霍昭陽艱難地把喉嚨裡的食物沖下去,噎的直翻白眼,胖胖的手指指着江清容,差點兒說不出話來:“你小子……太惡毒了。”
江清容和吳添樂在沒人知道的時候君子協定過,本來是有些心虛的,看到霍昭陽這樣瞬間覺得沒這個必要,明知故問道:“我怎麼你們了?”
“你那個火,是什麼火啊,溫度那麼高,”朱抱岩面無表情地吐槽道,“應山月師兄不是已經放過水了嗎,你還能燒陶。”
“我們好不容易挖過去,那個土越來越硬越來越難挖,天呢,”霍昭陽簡直悲從中來,“等到我倆千辛萬苦露頭,天都黑了,我還開了折光亮得一批,就跟那個打地鼠一樣……”
江清容沒繃住,笑了:“哎呀,沒事吧?不行的話我找應山月師兄給你們看看。”
霍昭陽歎口氣:“不礙事。我們這邊有個朱抱岩,謝春寒在對面也不至于下死手。但是吧,好像讓老林看到了。”
“啊,讓老林看到了又怎麼樣。”江清容沒反應過來,急切地追問道:“老林有意見?他想怎麼樣?”
霍昭陽看向朱抱岩,朱抱岩不說話。霍昭陽等了一會兒,發覺朱抱岩好像打算沉默到底了,又歎了口氣,說道:“倒也不光是這次的原因……但是老林說朱抱岩和謝春寒隻能留一個,掌門也同意了。”
啊?
江清容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他以為人除非自願,絕不會被逼着離開天應,一時間僵住了。
他沉默了半晌,小聲問道:“什麼時候?”
霍昭陽正在往嘴裡流水價塞雞腿,表情卻多少帶着些食不知味。他沒精打采地擡了一下眼皮,說道:“……就明天吧。”
江清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想起第一次考核之前應山月來找他時說過的話,用刀用槍啊什麼的都好,就是不要用弓箭。那時他完全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隻不過是因為自己恰好不擅長所以順其道而行之,現在卻隐約産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難道是各屬性能力的使用者最終都隻能留下最拔尖的……如果是這樣的話,眼下在進行的這一切和修仙沒什麼關系,根本就是在養蠱啊。
何況這麼多修仙者,也并不是人人都想像應北辰一樣成為帝王的座上賓,況且偌大一個天應,當真是連一個閑人都養不起麼?無論怎麼想,都覺得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但事實就這麼荒謬絕倫的發生了。
江清容一晚上都沒有睡着覺。
雖然明知道即将發生的一切和自己沒有關系,自己也沒有左右未來的能力,但他開始思考除了生存和迫不得已而為之之外的戰鬥的意義。他并不像霍昭陽一樣野心勃勃志向遠大,也不像朱抱岩那樣自然而然天賦異禀,更不如謝春寒生在修仙世家天生就知道自己擅長做什麼該做什麼,與其說他沒有思考過自己的目的,不如說他根本沒有過思考的機會。因為思考或者不思考,他的生活都是一樣的。
與其思考目的和意義,詩歌和遠方,不如想想明天食堂吃什麼,怎麼打飯更快點。
這就是江清容迄今為止所度過的絕大部分的生活。
他死活睡不着覺,盯着對面空蕩蕩的床位隻覺得心裡發毛,幹脆走出去遛彎兒。月色清白,山風浩蕩,他走到住宿區的出口處停下,看着聞夏當時帶着他們走進來的山縫,第一次感覺到茫然。
“你怎麼不穿件衣服就出來。”一把略顯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江清容怔了一下,擡頭看見謝春寒偌大一個蹲在竹蔭裡,長手長腳略顯局促地收成一團,明明身上披着的也隻是件單衣。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默契的都沒有問對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各自抱着膝蓋低着頭數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