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中,她的眼睛亮如北鬥,喚她阿嬌。
不是小姐,是阿嬌。
楚服好像還說了什麼話。
她聽不清楚,拼了命地想要湊近,最後聽見了一聲震天響的:“小姐你快醒醒太子殿下來府上送茶葉啦!!!”
陳阿嬌:“……”
她睜開眼,看見季藍、春棗并幾個丫頭,端着洗臉的水盆、新衣服,十分擔憂的圍在床邊。
春棗:“快快快小姐醒了給她換衣服不能讓太子殿下等久了!”
這小丫頭不是一般的活潑,陳阿嬌一直知道。但今天才發現,她的嗓門也是不一般的響亮。
陳阿嬌剛想發怒,宿醉的頭才昏昏沉沉想起來,是她說的,太子殿下的話一定要第一個傳過來,不能怠慢。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壓着火氣換好衣服,梳洗完畢走向前廳,才發現這天剛蒙蒙亮,是皇宮早朝的時辰。
陳阿嬌從架子上取下來長鞭纏在手上:“這麼早,太子殿下不去上早朝,來送什麼茶葉。”
身後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太子殿下來放下了茶葉就走了,讓手下的人在這兒候着小姐起床。聽靈犀姐姐說,這是後宮早上請安的……時辰。”
“是麼。”陳阿嬌攥緊了手中的鞭,冷笑一聲,大踏步走向前廳,“我倒看看,劉徹派了個什麼人來給我請安。”
*
“這茶是現在皇後宮裡用的,算是貢茶,就連皇上都贊不絕口。太子殿下特地送來一箱,誰是滋陰補陽,最适合小姐這樣年歲的女子喝。”
“……”
陳阿嬌坐在主座上,有一搭沒一搭喝着加了蜂蜜的藕粉,神情倦倦,并不想搭話。
幕僚神情自然,依舊滔滔不絕:“小姐要是喜歡,回頭太子殿下再送些過來。”
“那還真是謝謝太子殿下的好意了。”陳阿嬌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有點手癢,“我沒什麼東西回禮。春棗,拿幾盒糖藕糕給這位大人帶回去吧。”
“小姐不打算現在泡上麼?”幕僚淡淡一笑,“一日之計在于晨,聽說這茶就是清晨起來泡了才好。往後去了皇宮,自然也更加習慣。”
陳阿嬌反問道:“太子殿下送禮,既不問問我的喜好,又要管我怎麼喝麼?”
分明就是要訓誡、磋磨她的心性。
擦過胭脂的唇此時氣到微微發白起來。
“小姐言重了。”那人寸步不讓,“不過是一盅茶而已。”
說完,他拿起了茶壺,就自顧自的當場泡起茶來。
“既然不過是一盒茶,也就不勞煩日理萬機的殿下分神......”
那人把茶葉用熱水一燙,也不顧是否泡好,就火急火燎地倒進了茶碗裡,擡手遞上:“話雖如此,也是太子一片赤誠心意,小姐不嘗嘗嗎?”
陳阿嬌伸手接過,像是感覺不到燙一樣抿了一口:“那就多謝大人為我奉茶了。春棗,送客!”
陳阿嬌的太子妃之位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再如何虛與委蛇,也都是她自己的事。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深春悄然而過,已是楚服走的第十日。
*
膠東的初夏,槐花開了滿城,随着風飄得滿城甜香。
王府裡的槐花樹下放着一張石桌,槐花落到桌上,就被一隻夾着筆的手放走,送進嘴裡嚼着。
像是在磋磨什麼人的嘴唇。
楚服把面前的信推到許誦面前:“景夫人方才送信來,說後天老爺才回來,你與我一同上門去拜訪。”
這位京城有名的探花郎洩氣地拿過信件:“這次多謝你。”
來膠東之後,各大家族的老爺們忽然要一起下江南,采買貨物,說要十天半月才能回來。就連鑄鐵的景家的小縣令都告病不出。
家中隻有女眷,閉門不見外男。
劉徹派來的人是光杆司令,束手無策。最後是楚服出面,和這幾家夫人打好了關系,才終于得了個見面的機會。
楚服冒出來一句不相幹的話:“小姐還有四五天可就要到了。”
“嗯。”許誦點點頭,“嗯?陳小姐還有什麼吩咐麼?”
楚服從桌上又拿起一朵花放進嘴裡:“探花郎大人熟讀兵法,難道就沒有點自己的見解嗎?”
許誦絞盡腦汁:“難道是,暗度陳倉?”
楚服高深莫測地搖頭。
“以逸待勞。”
搖頭。
“笑裡藏刀?”
搖頭。
大約看他實在猜不出來,楚服陰恻恻笑了一下:“就不能是——借屍還魂嗎?”
天氣晴朗,初夏陽光正好,許誦卻被她吓得打了個哆嗦,感覺身上涼飕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