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急,隻是覺得方才那種情形下,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有些奇怪。不過這點,沒必要讓老夫人知道了。
馬車辚辚,行的極快,出城後沒多久便停了下來。
“祖母,到了。”
聽到外面賀庭州的聲音,雁翎掀開車簾,利落地跳下馬車,又回身去攙扶老夫人。
賀庭州瞥她一眼,揮手示意侍衛不必搬矮凳過來了。
果然,老夫人直接扶着雁翎的手下了車。她站定後,環顧四周,指着前方不遠處的一處宅院介紹:“泱泱,那就是秦家的舊居。”
雁翎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是個四四方方的院落,不算大,但極其規整。
門外有一畦菜地,透過籬笆牆,隐隐能看到裡面綠意盎然。籬笆牆外還栽種着一棵柿子樹,約莫有一合抱那麼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
衆人走至跟前,看到兩個小孩子正在樹下玩耍。
一擡眼看見家門口站着的人們,兩人扭頭高喊:“娘,有人來啦!”
“誰呀?”說話間,一個女子走了出來。她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紮着頭巾,打扮利落,看到門外的一行人後,愣了一會兒,“你們是……”
老夫人笑笑,指一指雁翎,簡單說明其身份,隻說讓她看看出生地,别的并不多提。
女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家裡坐吧。站在門口能看出什麼?”
“不用了。”雁翎連連擺手,“在門口看看就行。”
誰知女子格外熱情,力邀他們入内。
最後還是老夫人一錘定音:“那就進去坐坐吧,正好我也有些乏了。”
一行人這才舉步入内。
說是進去,但也隻是在院子裡看看。若再往裡去,就有些失禮了。
不過,隻在院子裡也夠了。
和老夫人記憶中相比,這個院子變化不大,每一處都還是舊時模樣。她打起精神,向雁翎一一介紹。
可惜雁翎對此毫無印象,她更感興趣的是院子裡随處可見的柿餅。
院子裡似乎萦繞着一股甜膩的味道。
女主人熱情招呼衆人在四方桌邊坐下,又端來大麥茶和一些柿餅:“嘗嘗,鄉下人家,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客人。”
“多謝大嫂。”雁翎連忙接過,認真道謝。瞥一眼面前碟子裡的柿餅,好奇地問,“這些柿餅,是用自家的柿子做的嗎?”
“是啊,柿子結的多,吃不完,就做成柿餅了。”女子眼睛一亮,“說起來,還要多謝秦家,多謝門口那棵柿子樹呢……”
“嗯?此話怎講?”雁翎不解。
“我們家那口子,前些年手受了傷,再幹不了精細活。一家老小正為生計發愁呢。偏巧那年門口柿子多,做成柿餅賣了些錢。我們一琢磨,幹脆在後院空地又種了十幾棵柿子樹,專門做柿餅和柿子醋。一年一年的,雖不寬裕,可也算是在京城腳下紮住根了……”
雁翎這才明白女子先時格外熱情的緣由。
沒想到一棵柿子樹也能有這樣的造化。
雁翎低頭嘗了一口柿餅,黏黏的,并不是她喜歡的口感,但确實很甜。
趁女主人回身倒茶之際,雁翎湊到老夫人耳邊,低聲道:“老夫人,一棵柿子樹能結果很多年,還是不要随便變動了吧?我不缺那點底氣,但這家人要靠柿子來維持生計。”
老夫人哪裡不明白她指的是在馬車裡提到的重買舊居一事?沉默一瞬,終是輕點了一下少女的額頭:“你啊……”
其實泱泱和秦钰除了眉眼之間有些仿佛外,其他地方并不如何相像。但骨子裡有些東西,卻幾乎如出一轍。
老夫人輕歎一聲,壓下了原本的想法。
畢竟是别人家,一行人不便待太久,略坐一坐,就要告辭。
女主人端來的大麥茶有些粗糙。衆人隻是象征性地淺嘗幾口,賀庭州也不例外。
然而離開前,他目光不經意地一轉,卻見那位秦姑娘碗中空空,而碗下有些異常。
是一塊碎銀,被人巧妙的壓在碗下。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賀庭州眉梢一挑,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