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這念頭就被他壓了下去。
賀庭州低頭用膳,一語不發。
雁翎尋思,兩人同桌而食,太過安靜難免尴尬。
因此,她有意活絡氣氛:“我嘗着這湯不錯。二郎,你要喝一點嗎?”
“可以。”她主動開口,賀庭州自然接着。隻是他口中答應,卻沒有立刻行動。
雁翎幹脆拿起旁邊幹淨的盅幫他盛湯。
盛好湯,她順手遞過去:“你嘗嘗,好喝呢。”
伴随着這個動作,她的袖口略微上移,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手腕,以及手腕上戴着的絞絲镯。
燈光下,玉白的絞絲镯有些晃眼。
賀庭州微微眯了眯眼睛。
昨天她戴的還是臂钏。——這是近幾年京城流行的新戴法,将臂钏戴于腕上,疊好的手帕則放置于臂钏中。
今天就換成絞絲镯,自然也不見了手帕的身影。
察覺到這一小小的變化,賀庭州眉梢微動,不難猜出她這麼做的緣由。
他拂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見他視線掃來,雁翎不解何故。她想也不想,立時沖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今日特意裝扮過,眉更翠,唇更紅,不曾修飾的眼睛仿若盛了一泓清泉。一笑之下,眸光流轉,更增麗色。
賀庭州眸光輕閃,垂下眼簾。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嘗了一口清炖鴿子湯。
平心而論,定國公府的廚子廚藝很不錯。但賀庭州平時吃慣了,并不覺得有多新奇。不過他仍點一點頭,很給面子地誇贊一句:“嗯,是很鮮。”
“我就說嘛。”雁翎眸中笑意更濃,“那你多喝一點。”
面對她的殷切,賀庭州不置可否。
雁翎也不以為意,反正她隻是随口一說。喝不喝都由他。
一頓晚飯,兩人吃的還算輕松。
飯後,簡單漱了口,雁翎提起正事:“二郎,你昨天……”
不料她剛起個頭,就被賀庭州打斷:“出去說。”
杯盤碗碟剛被撤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說完,他當先向外行去。
“哦。”雁翎隻得先咽下到嘴邊的話,随他來到院中。
此刻的西院和她來時已不一樣。
明月高懸,灑下清冷的月輝。夜風吹過,台階下的一叢翠竹輕輕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空氣中還有不知名的暗香浮動。
站在這裡,雁翎感覺周身似乎輕盈了一些。但她仍記得自己的來意,定一定神,輕聲開口:“二郎,昨天你說讓我來找你呢,我人都過來了。”
月光朦胧,少女輕柔的話語莫名多了一絲缱绻的意味。
賀庭州雙手負後,沒接她的話,隻說一句:“今天月色不錯。”
“嗯,是不錯。”雁翎點頭附和,也像他那樣擡頭看向半空。
此時還不到月中,月亮缺了一角,但皎潔明亮。一時間,雁翎腦海中竟湧現出來許多古人吟詠月亮的詩篇。
想到詩篇,她心思一轉,不知怎麼竟想到身側之人十九歲被點了探花。
唔,能當探花的應該都是長得好看的。
不過不是說,科舉前三甲一般都去翰林院麼,怎麼他去了大理寺?
她正神遊天際,耳邊已響起賀庭州的聲音:“走吧,去畫齋。”
“嗯。”雁翎回過神,打起精神,同他前往畫齋。
月光皎皎,但畫齋裡漆黑一片。
賀庭州點了燈,才示意站在門口的雁翎入内。
幾案上零散放着幾幅卷軸和幾張未裝裱的畫。這是雁翎今天抱過來的,先時用飯前交給了錦書。
沒想到已經放在畫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