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旅店房間的沙發坐下的那一瞬,希爾薇還心有餘悸。
目前為止遇到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難纏。
尤其那位魅影先生,他的腦回路跟她想象中還是太不一樣了,以至于她不得不臨時改變策略來安撫住對方躁動的情緒,暫且擱置下想從對方口中套話的計劃。
她現在能安穩地回到市區,還是得益于她将關于未婚夫的事情說得天花亂墜,讓對方至少有八成相信她的話。
不過她并不是基于自己現代記憶中對莫裡亞蒂的印象來應付埃裡克,而是真假摻半地說出了原主記憶中的莫裡亞蒂。
根據這具身體的記憶和朦胧的感覺,原主本人對于自己的這樁婚事沒有什麼不滿意,恰恰相反,原主甚至是對莫裡亞蒂抱有好感的。
然而莫裡亞蒂卻不與她抱有相同的想法,他對她的态度是傲慢的,就像是在俯瞰一個愚蠢的低等生物。
這從他優雅斯文的外表上其實并不容易看出,他有着淺金色的頭發,碧綠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上時常架着一副昂貴的金絲框眼鏡,看向任何人的時候都會流露出溫和有禮的笑意。
可惜那些全都隻是他僞裝出來的假象。
隻要他想,他可以僞裝成讓所有人滿意的樣子,包括原主那樣不谙世事的貴族小姐。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希爾薇不是局中人,至少在觀看這些記憶時不是。
她的靈魂與視角始終遊離于棋盤之外,像是坐在影院裡的觀衆般,在冷冰冰地觀看一場事不關己的電影,沒有任何代入感,隻是比劇中人看見了更多他們所忽略的細節。
緻命的細節。
莫裡亞蒂在看向所有人時,眼底都隻有一片冰冷,他目空一切,絲毫不覺得和他接觸的這些人有任何意義。
不關注,更不屑于去關注。
但原主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又礙事又浪費時間的存在。
由于婚約的緣故,再加上自身也喜歡,原主總是會隔三差五地跑去找莫裡亞蒂,希望自己與對方的關系可以有更大的進展。
久而久之,就導緻莫裡亞蒂連表面的僞裝都幾近破裂,到了最後,他甚至直接将自己兇殘暴戾的本性暴露無遺,他惡狠狠地警告原主,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還對原主說:“你可以盡管去跟你的家人告狀,跟我的家人告狀,但他們隻會認為是你在無理取鬧,是你對我有所不滿才編造出那些可笑的說辭,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
原主徹底被對方吓到了,瘋一般地奪門而出,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待在這個惡魔面前。
她把自己連續關在家中好幾日,上到父母,下到仆人,每個人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但卻沒有一個人能從她口中問出緣由。
直到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原主離奇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裡,現場是一間密室,并且不存在有人行兇的痕迹,也找不到任何自殺的工具。
希爾薇起身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随後又坐回沙發上,将熱乎乎地杯子捧在手中,待雙手的掌心都被給予了暖意,才仰頭小喝了一口。
她緩緩閉上眼,腦海中不斷閃過自己剛穿越以後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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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她是被轟隆的雷聲驚醒的。
剛睜眼,她就被窗外劃過的一道白光晃了神。
扶着沉重的腦袋,憑借着模糊的視線,她勉強摸索到了自己的床邊,倚靠在床沿上,以此來緩解自己身上不堪重負的壓力。
靈魂和軀殼尚未完全融合,全身的骨骼都像被碾碎重塑過一般,痛到她難以呼吸,額頭上也不斷冒出點點冷汗。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的思維才逐漸清晰,總算反應過來,剛才的那道白光,是疾馳過夜空的閃電。
她靈魂所在的,也不是自己身體。
為什麼?
她記得她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