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後。
雨纏綿而帶有冷意,打濕了粘稠而深沉的夜色。
秋已涼。清寂的雨聲淅淅瀝瀝,冰涼了整座城池。漆黑如墨的天色不見星辰,隻有濃厚的秋意在風中兀自蕭索。
黑袍的男子獨自走在靜默無人的街道上。他的皮膚白皙冰冷,一雙墨藍色的眼睛不帶溫度。在這樣寒冷的雨夜裡他沒有打傘,長發在雨裡被打的濕透,卻依然掩蓋不住他内斂沉寂的氣息。
寂靜的城内,雨自天際而降,将冰涼帶向整片大地。
“抓賊啊——”
一聲叫喊聲撕破了夜的寂靜。男子微微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身影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跑了過來。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穿一身月白色的布衣,在雨裡跑得敏捷得像一隻貓。看見前面有人的刹那,少女愣了一下,然而時間緊急無暇理會,她一個翻身鑽進了路邊用來盛物的編織簍裡。
身後的人跑得氣喘籲籲。從打扮上看,那個人應當是店裡的小二,穿着一身粗布的衣服,全身在雨裡被淋的濕透。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大概這麼高的女人?”看見了站在路邊的男子,小二走了過去向他比劃着,“穿白色衣服,剛剛應該經過這裡了……一晃眼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藏在後面的少女手裡全是冷汗。寒冷的天氣裡她全身濕透,在編織簍裡瑟瑟發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真是失策!她本來看好了逃跑路線,還專門準備躲在這裡,卻沒想到這麼晚的雨天,這裡還會有人在。
男子微微皺眉,神情淡漠地看了一眼店小二。他神情寂寥,深沉冷厲,散發着一種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疏離感。店小二和他對視的瞬間,不知為何微微顫抖了一下。他也說不出原因,隻覺得這個人給他一種十分可怕的感覺,讓他想快些逃離這個地方。
沉默了許久,男人開口,語氣淡漠:“沒有。”
也不知為何,店小二的心裡仿若松了一口氣。他慌不疊地道了謝,急急忙忙地跑了。
躲起來的少女從縫隙向外看去,确認了追在後面的人已經不見,才安心地舒了口氣,從編織簍裡面跳了出來。剛剛想離開,她突然看見了前方男子的身影。躊躇了一下,她換個方向追了過去。
“公子請稍等!”少女叫了一聲,跑到男子前面擋住了他的道路。
微微怔了一下,男子擡起頭,一雙墨藍色的眸子泛出冰冷的色彩。
“多謝公子剛剛出手相助。”少女看向他,“我叫蜀葵,請問公子您是?”
男子深沉的眉眼在雨中更顯冷澈。他沒有回答,隻是看着女孩,眼神淡漠。女孩微微怔了一下,擡頭同他雙目對視——她覺得那雙深色眸子深沉如水,仿若可以直抵人心。
男子微微眯起了好看的眼眸,修長的手指輕輕點中了她的眉心:“你不必知道。”
蜀葵怔怔呆在了那裡。
男子的神情依然異常冷漠,但卻伸手丢了一把黑色的紙傘給她。而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蜀葵剛剛想追上去,卻發現那個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中。
蜀葵微微輕颦秀眉,蜀葵握着傘柄,輕輕歎了口氣。
想一想自己一路來的旅程,蜀葵忍不住心裡更加擔憂了起來。她一個人在外面流離了數月之久,隻是為了尋找一個人。為了那個人,她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盤纏,在各個地方之間颠沛流離數月……然而過了這麼久,她還是沒能找到那個人的半點音訊。
可是,一想到那個人的容顔,她的一顆心就忍不住悸動了起來。隻要能見到他……隻要能見到他,不管繼續找多久,都是值得的吧?
想到這裡,少女的唇角挑起一個美好而清淡的笑意來。
雨變得更加細密冰冷。蜀葵擡頭望天,決定先找一處避一避雨。微一思考,她轉身跑向街道的尾處,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簾之中。
再度襲來的寂靜沉默無聲。背後,唯有雨落傾城。
清晨。
剛剛放晴。淺碧的空色有恬靜的日光,是秋日裡難得見到的幹淨明朗的色彩。恰好的光色帶着一片輕柔的暖意,地上積水未幹,折射光斑點點,宛若琉璃。
“請問先生,您可曾見過這個人?”街尾,蜀葵拿着一幅畫像正在向人打聽着,“大概這麼高……本人比畫裡也要好看得多。”
路人看了看畫像,微微沉吟思考,而後搖了搖頭。
蜀葵微微颦眉:“您再看看,也許您能再想起些什麼……”
“肯定沒有。”路人一口咬定,“如果見過這麼好看的人,我肯定會記得的。”
有些失落,蜀葵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隻能搖頭收了畫像。
果然還是沒有。她本來抱了一絲希望,卻還是落空了。一連問了幾個人,都不曾有人見過這個人。她苦苦尋找了這麼久,卻連對方的一點消息都沒能找到……真是苦惱。